第九章 红与白

　　荒野中的黄昏，阴冷刺骨。
　　极目远望，一片墨色的山影横亘天边。落日山脉没有了以往的郁郁葱葱，经年间变得死气萦绕。虽然山体在视野之内，很大，很清晰，但望山跑死马，洛寒与那片险峻的山体隔着的是不知多少片幽林、沼泽、黑森等高危地带，何况秩序混乱下，维度空间、时间这种诡异的规则分布，虽然极为稀少，但肯定存在并伴随着大能的凶兽成为领域之地。
　　此刻的洛寒已经无暇细思，刻在血液里的生物时间似乎已经出现莫名的偏差，变得缓慢起来。绝对超过两小时了，他周遭的环境丝毫没有入夜的意思。危险嗅觉令他时刻汗毛直立，总感觉若有若无的窥视始终萦绕左右。是的，他走入了荒野维度区。
　　于是，两小时中，他都在与那未知的窥视玩着捉迷藏，望气术入微，他能感觉到大凶之兽探出的窥视之力似乎很虚弱，想要接近洛寒也有些困难。
　　两人合抱粗的怪树阴影里，洛寒如一颗荒野中随处可见的石头一样蛰伏着。他的呼吸频率极低，他的血液流速极为缓慢，他躲开最后一次窥视在这里已经停滞许久。
　　背后的墨色幽鳄弓早已揭开木乃伊般的封印布条漏出苍劲的弓身，右手边像是一直在流着血的双手重剑安静的躺着。
　　一处幽深的洞中，一头浑身血红的三尾狐静静的趴伏着，它此刻很是懊恼，懊恼那位人类少年的狡诈，更懊恼不久前经历的一场规则对抗，虽然险之又险的胜出并领悟了自己的规则之力，却也受伤极重，单靠虚弱的灵魂之触别说捕捉到人类少年的踪影，对少年那与年龄不符的强大魂魄也造成不了多少伤害。
　　血狐身后第三只尾巴正无力的垂着，大股沸腾的鲜血不断的从其上淌下。那是一条与另外两尾截然不同的狐尾，多了几缕浮动的暗纹，诡异、玄奥，这是刚生出的时间之尾。
　　弑狐一族！传说的九尾之尊估计连狐狸本族都没见过，三尾算是常见，相当于三转领悟了域的职业者。要知道站在大陆之巅的人类强者也不过四转巅峰而已，至少洛寒浅薄的记忆里…是这样的。
　　此刻的三尾弑狐，终是耗不起精力，渐渐的陷入沉睡。
　　而恰时化身石头的洛寒正经历着另一番血腥画面：这片区域在短暂失去领域控制下，时间似乎恢复了正常，夜幕终至。正待他以为自己莫名的逃过一劫之时，一群失去领主意志指引的血色狐狸落入视野中，隔着层层土丘依旧能感觉到狐群中散发的暴戾气息，似乎一场内斗正在上演。
　　洛寒不得不重新装起石头来。三百米外十几只暴戾的血狐正呲着牙，盯着一只通体雪白，体型明显瘦弱许多的狐狸。有几只血狐甚至咳着血沫，应是躺在周围两个血肉模糊的人类尸体或许还有白狐的。其中一个尸体还算完好，陈旧的魂能长衫能看出是一位魂师，苍老的面容透着死前的狰狞，另一具尸体已经只剩下残肢断臂，断手上仍握着长柄双手斧，看得出生前是一位武士职业者。
　　种族歧视似乎在哪里都这般势如水火，凶兽间格外凶残、原始。
　　那抹通体雪白的狐狸就太过形单影只了些，血狐们在慢慢的形成合围之势。
　　相较于眼中只有嗜血的狐群，小白狐双眸幽深且灵动，很魅，很美，美得有些令人心疼。
　　“吱吱…”令人牙酸的尖叫，战斗一触即发，红影顷刻奔腾起来，层层气浪荡的土尘飞溅，利爪与牙锋在战圈里形成割裂的风暴，白狐如一朵风中摇曳的雪莲，狼狈躲闪也不失绽放的美感，只是寡不敌众，虽然身法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但同是一级巅峰凶兽身体强度却弱上许多，枯败凋零似乎就在转瞬之间。
　　正如洛寒所想，一抹血花在莲间绽放，她的身体伴着狰狞的伤开始沉重起来，渐渐的伤口越来越多。异常清香的血气刺激下，狐群变得迫不及待，原本围杀的阵势也失了方寸，但这并不重要，白狐残破的身体似乎再也跃不出拙劣的围杀。
　　洛寒并没有等来预想的结果，白狐眼中依旧平静而坚毅，在数只血狐最后腾杀下，她丰盈的狐尾第一次依不可循的规律摆动起来。洛寒猩红的瞳孔猛的一缩，望气入微下，原本探出的魂识感知，如针如线，随着狐尾搏动突然变得混沌起来，三百米外的场景模糊了一瞬，仅剩下安静的白狐及那双幽蓝的深眸。莫名的杀意便由洛寒灵魂深处升腾而起，几乎无法克制。
　　而直接被白狐冰冷的眸子注视下，那只为首的血狐此刻更是不堪，失了凶兽搏杀的犹疑、顾忌之心，如飞蛾扑火般，扑得破绽连连，更胜的凶性涨得双眸渗血。本就没了围杀之势的狐群，由它而形成了转瞬即逝的缺口，白狐拼着爪锋临体，缩地而起，由那只跃起的血狐身下窜出狐群，终是杀出重围，向着辽远的荒野而去，狐群紧随其后。
　　因为魂识针线始终锁定着白狐，这无异于洛寒与那只血狐承受了同样一击。即使对身体也能做到控制入微，即使对情绪把握已做到处变不惊，依旧有血腥的冲动。洛寒竭力稳住想要握弓搭箭的手，起身极速奔向失了狐影的战圈。
　　他似乎能感觉到即将消失在感知里的那只白狐，回眸向他这边望了眼。洛寒抬头看去，已是星光惨淡，迷蒙无影。
　　时间紧迫，不及多想，洛寒搜了搜血气已失的魂师身体，对于不远处如同柴火棍般的手杖视而不见。这位老者实在让他大开眼界，可谓是魂师界之耻，穷得叮当响。周身上下仅有一本线装的羊皮册子——《魂术基本法》，虽然陈旧但绝对谈不上古朴，编撰时间怕是超不过10年，洛寒估计有些黑色渠道花些晶核肯定能搞到，但对于这世魂术一窍不通的他却也是一份入门的惊喜。
　　简单的翻了下，羊皮纸上除了对魂术的基本应用知识外还标注了老魂师大片心得、日记。
　　开篇扉页——为了一切会呼吸的生灵…
　　……
　　“血脉、天赋所限，被无情的拒绝在正统魂师之外，无门可入，请原谅我的卑微，选择黑暗异修会实在无奈之举…”
　　……
　　“她的身体总能让我欲罢不能，那份柔软的触碰，想我枯败已久的身躯也会有悸动的一刻…”
　　洛寒皱眉，什么鬼？
　　……
　　“不能沟通命位便无法获得灵魂伙伴，献祭似乎成为唯一的方式…”
　　“祭品为什么只能是强大的心脏，龙血之类的禁品，我放弃…”
　　……
　　“我讨厌卑微的猎人，但他们的契约术似乎可以借鉴下，身为魂师，没有伙伴实在无以为继残破的生命…”
　　……
　　“灵魂契约术：…”
　　……
　　大致翻了几页，也不及思考，便将羊皮书册纳入怀中。
　　本着雁过拔毛的性子，洛寒咬牙将老者剥得精光，魂能长衫怎么也对魂力收放有些助力。不再多耽搁，大凶之兽先不说，狐群很难追得上白狐，估计不久就能回返，应尽早逃出这片区域。
　　洛寒起身，选择一个方向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