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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束阳光透过屋顶的大洞直射在杜飞的脸上。
杜飞挤了挤眼睛，两只手搭在眼睛上，过了一会儿才撑直了身子。
他望了望身旁的杜宇，发现他还在睡着。
只是，他的脸色怎么那么红，明明连饭都吃不上，这红的肯定不自然。
杜飞伸出手背，搭在杜宇的脑门上。
只一下，他就缩了回来。
大意了！
杜飞在心底暗骂自己粗心，明知道杜宇昨天就有些发烧了，自己竟然毫无作为。
杜飞当下就背起了杜宇，踉跄着往城里的药铺跑去。
“大夫，大夫，我弟弟感染了风寒您快给看看。”
杜飞也不知道发烧在古代怎么说，只好学着电视上那样说成是感染了风寒。
“诶，诶，诶，小穷叫花子，谁让你进来的，你有钱看病吗？赶紧滚，滚远点。”
杜飞的一只腿还没迈进药铺的大门，就被一个学徒小厮给推搡了出来。
“贵人，求求你，行行好，我一定会凑足钱的，求求你先救救我弟弟好不好。”
杜飞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的人生里多是一帆风顺的，哪里有经历过这些，只是一个劲的恳求，不住的承诺一定会还钱。
“滚滚滚，别耽误我们做生意。有钱看病，没钱滚蛋，再敢耽搁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把治病救人看作是生意的，恐怕在整个世界上也就独此一份吧。
任凭小厮再怎么凶狠恶煞，杜飞也只当是没看见，满是可怜不敢流露出一丝不满，他只是不住的恳求，“求求你，求求你，行行好吧，他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我爹失踪了，我娘死了，我不能再没有弟弟了，我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
杜飞再三恳求，可叹那小厮却始终无动于衷。
杜飞咬紧了牙关，面上显露出挣扎之色，最后他还是横下心来，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都说昂扬七尺男儿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根本没有到困难处。
在杜飞看来，不管是下跪也好磕头也罢，只要能救下杜宇就是好的。
杜宇现在是发高烧，在唐朝这么一个没有抗生素没有高效药的年代，高烧是很容易死人的。
时不我待，哪怕是生活在人人平等的年代的杜飞，也不觉得为了生命下跪是多么可耻。
这个时候，药铺的门口早就已经围满了人，众人见杜飞为了弟弟的性命心诚至此，也都生出恻隐之心。
有一个老太太颤颤巍巍的从自家取来一碗水，“小伙子渴了吧，来喝口水润润嘴唇。”
杜飞接过那碗水，也顾不得道谢，忙抱起杜宇将碗凑到他的嘴角，十分耐心的一点一点的将水往他的嘴里送。
“我说你这伙计怎么就那么不通人情，谁没个三灾五病的，你就不能通融通融吗？”
人群中，有人见这药铺的伙计太过跋扈，气愤的开口。
“就是，就是，人家也没说不给钱，你就不能容人家缓缓吗？”
“人啊，可不能坏了良心。”
“举头三尺有神明，当心天谴啊。”
…………
药铺的伙计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他面色凶狠的看向杜飞，都是你这个穷叫花子，不就是磕了几个头，行啊！既然你喜欢磕头，那我就让你磕个痛快。
“小叫花子，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听好了，磕够一百个响头，日落之前把诊费药钱送来，我答应你先救人。”
“玛德，这什么黑心药铺啊。”
“卧槽，这狗日的药铺，老子以后就是病死也不来。”
“真他娘的艹蛋，这还是个人？”
“娘的蛋，生孩子没**的货，欺负一个小乞丐给了他什么成就感。”
……
围观的人听了这话也都火了。
所有人都心事忡忡的看着杜飞，想知道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小乞丐会怎么做。
杜飞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破烂的外衫铺在地上，露出一根根肋骨的身子，轻轻的将杜宇放在上面。
然后倒头就叩。
不就是一百吗？不就是响头吗？
你要的虚荣心我满足你。
咚咚咚……
杜飞心急如焚，早一分救治，杜宇就少一分危险，由是他磕头如捣蒜，浑然不顾地面上依稀的血迹。
杜飞的速度越来越慢，脑袋也有些昏沉。
可是眼角的余光总是能够看到还躺在地上的杜宇，他暗暗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不要放弃，坚持住。
咚！
随着最后一声响。
一百个响头也落下了帷幕。
许是外面的动静太大了，惊动了药铺的掌柜，一个大腹便便油腻腻的中年人腆着大肚子，挤开了人群，见这群情激愤的场面，心中也是有些了然，都知道奴才用奴才累死奴才，自家这奴才真特么奴才，“好小子，这件事是我的管理不周，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杜飞红着眼睛看向刚出来药铺的掌柜，又冲他磕了三个头，声音极度虚弱的说：“求求你，救救我弟弟，日落之前我一定会把钱给凑齐的。”
然后颤颤巍巍的抱起杜宇，这一次再没有人阻拦杜飞了，所有人看着杜飞瘦削的全是骨头的单薄的背影，没有人觉得他膝盖软，都发自内心的由衷敬佩，他们扪心自问放到自己身上绝对做不到。
“我看你步子有些漂浮，也一并就在我这药铺调理调理一下身子吧。”
“贵人，您客气了，我的身子不碍事，请您一定救救我的弟弟，日落之前我一定会凑足钱的。”
杜飞谢绝药铺掌柜的好意，虽然他的身子很虚弱。
“唉，怎么这么倔呢？”
药铺掌柜看着杜飞那渐行渐远的单薄的身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
杜飞走出了药铺的门口，那些人还没散，一个个都很是担忧的望着杜飞。
还是那个老大娘，这一次她端的不是水了，而是一大碗面筋稀饭，里面至少甩了俩鸡蛋，浓浓稠稠的一大碗。
“好孩子，肚子里还空着吧，趁热喝了这碗稀饭。”
老大娘满是慈祥的看着杜飞接过自己手里的碗，然后又扣扣索索的脱下自己的鞋，撕开一个口子从里面取出几文钱，“孩子，你别嫌少，大娘也就这点能力。”
杜飞一仰头，大口大口的喝着稀饭，用碗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怕，他怕被人看见他落泪。
哪怕刚刚被人那样刁难，那样折辱他也没有留下哪怕一滴眼泪。
在老大娘的带动下，很多人也都慷慨解囊，有一文钱，有十文钱的，再多的也就是三五十文钱了，窸窸窣窣的都放在了杜飞的脚边。
良久，良久。
杜飞放下碗，声音有些哽咽：“我现如今只是个穷叫花子，哪怕做出些承诺，各位也不过是哂然一笑罢了，所以……”
杜飞用拳头锤着心口，“我都装在了这里！”
杜飞没有再次下跪，而是向众人鞠了一躬。
看着衣服兜着的铜钱，杜飞也不知道这够不够。
依照他了解的唐朝历史，唐太宗贞观年间承继了隋炀帝时期的很多大粮仓物质极其丰富，所以一斗米只卖5文钱，通常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就可以买200斗米，10斗为一石，一贯钱即是20石，唐代的一石约为59公斤，按照后世平价大米一斤2.5元来算，一千文钱相当于人民币6250元的购买力。
可是有时候了解的历史未必就吻合当时的情况，武德九年颉利南下狠狠地敲诈了李世民一笔，再接着又是山东旱灾，所以眼下这一贯钱绝对没有六千多块钱的购买力。
这些好心人给的钱约莫有一贯左右，杜飞也不知道够不够给杜宇看病用。
他怀着揣揣不安的心情再一次进了药铺，将用衣服包好的铜钱都给了药铺掌柜。
“贵人，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去凑。”
“够了，够了，一场风寒而已，这点钱足够了。”
听到这话，杜飞的心这才掉进了肚子里。
他看着躺在病榻上的杜宇，攥紧了拳头，目光坚定，该把赚钱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