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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极为“草率”的面庞在这句话后当即开始扭曲起来，书生怒目而视，大声斥问：“怎敢如此为事！”
“你一区区庶民，怎敢这般戏弄于我！”
陆鸣嘴角拉起一丝弧度：“庶民又当如何？长得“草率”不是你的错，可你知道自己长的“草率”还要走到大街上吓唬人，这般高声喧哗，难不成还是我的过错不成？”
怒火中烧，平生最恨他人以貌取人，这公子合起折扇冲着陆鸣点了点，大声说道：“庶民无知！吾乃望族柳氏公子，柳齐昌，你一区区寒门庶民，怎敢在我面前这般大声喧哗！”
公、卿、士、庶。
世人皆知，爵位为公；高官为卿；
底层官员亦或者是读书人，凭借父祖官爵得以入仕清显并累世居官的家族，便是士；
而这庶则是两袖清风没有半点功名在身的普通百姓，换句话说，就是社会最底层的角色。
不是所有人都是城门口平易近人，甚至不耻下问的徐自明，在公、卿面前，士庶皆是社会下层人士，可士族却从不曾这般想过，士庶有别，讲究门当户对，从不通婚，别看苏家的苏婉儿名满清河，可若不是太子太师裴玉书一句“此花不与群花比”，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士族公子上门求婚，即便上门了，所许的也不是“妻”位，而是要纳她做妾！
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柳齐昌受邀来参加宴会，却又被主人家差遣下人叉出来就已经是极为不悦，怒火中烧了，如今又遇见一个庶民在自己眼前夸夸其谈，口出侮辱之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担心自己跟庶民扭打在一起的模样会让旁人耻笑，只怕他早就动手了！
当然，换做其他庶民，只要不是屠猪宰狗之辈，遇见士族动手殴打定然是不敢还手的，甚至还会在挨完打后叩首祈饶赔罪，可对于眼前这个一脸平静，眼中满是戏谑颜色的庶民，柳齐昌当真没有动手揍人，还让人不还手的底气。
毕竟这小子可半点没流露出对士族的畏惧啊。
正如他所担心的一样，听见他自报家门的陆鸣一脸没所谓的平静模样，同时淡淡反问一句：“然后呢？”
“然后？”
见陆鸣这副平静淡然的模样，柳齐昌险些破口大骂。
柳氏虽不是什么根基深厚的名门望族，却也是三朝为臣累世为官积攒下的士族！你一区区庶民，社会最底层的小角色，怎么就能在得罪了士族之后这么淡定的问一句“然后呢？”
难道你就不怕我差家中恶仆将你乱棍打死吗！
一个庶民，说打死也就打死了，随便拉个家奴抵命就好了，根本就不会有半点干系啊！
初生牛犊不怕虎，初来乍到的陆鸣哪里知晓这许多，你蔑视我，我自然予以反击，大家都是一条命，你也不比我多条胳膊多条腿的，我为何要惧你？
“是啊，然后呢？”
陆鸣费解，同时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位长的极为“草率”的柳公子：“望族柳氏公子，柳齐昌，然后呢？”
“一般自报家门之后不应该放狠话威胁我不如何如何做，就把我怎么怎么样吗？难不成你以为你自报家门以后，我会主动给你五体投地三跪九叩？”
柳齐昌愈发感觉眼前这个庶民不可理喻了，这么大的社会地位、层次差异摆在他的面前，得罪了一个地位高过他，甚至能够轻而易举把他弄死的人，他还能这样侃侃而谈，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口口声声说出来的话如此难听，莫非是个脑子坏了的痴儿不成？
倘若当真似他这般说的去做，那堂堂士族岂不是连山野流寇都不如了？
族中几代为官，到头来却去做强盗匪人的行径，莫说良心难安了，就连祖宗都会托梦怒骂啊！
“柳某不与痴儿言语，这曲水流觞不去也罢！”
一甩袖袍，柳齐昌转身就走。
受人邀请再被主人驱赶出宴会，本就已经极为丢人了，再在人家府门前跟一个脑子坏掉的庶民争执，这简直就是颜面扫地的愚蠢行径！
所以柳齐昌极为干脆的就走了，头也不回走路带风的离开了这个让他饱受屈辱的地方。
留在原地的陆鸣却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里抓到了“曲水流觞”这四个字，眼中立刻就迸射出了颇感有趣的光芒。
当年王羲之在绍兴兰渚山下以文会友，写出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可就是在举行饮酒赋诗的“曲水流觞”后而成的！此后他更是被世人尊为“书圣”，引做了千古佳话，一直流传千载！
但是因为历史太过悠久，加上现代社会节奏太快的缘故，“曲水流觞”这样的活动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即便偶尔发生一次，也是一些小范围人士间自娱自乐，无论是规模还是仪式，都远远比不上古代。
如今穿越时空来这他乡异地走一遭，有幸撞见了这么一个古色古香原滋原味的古典活动，哪里有错过的道理？更何况万一这一次也会被人记录在案，如同“兰亭集序”般被后人瞻仰呢？
一想到这里，陆鸣的心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紧闭的大门，压根不在意士庶相对的他将白马往一旁门前的石狮上一栓，来到门前便“咚咚咚”的敲起大门。
大门呼啦一下就打开了，门内站着的蓝衣小厮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这个人许久，也没有从他身上看出来半点士族该有的特征，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怠慢，毕竟就连刚才那个被叉出去不修边幅相貌丑陋的徐公子都能是士族，眼前这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少年人是士族也就不奇怪了。
只不过这张面孔着实陌生，少爷广招群客，府上士子来来回回不知多少，可这张面孔却是实打实的第一次看见，正因如此，他才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试探性的问道：“公子何处而来？”
陆鸣坦荡，一摆手：“赴宴！”
成了！
一听这话，小厮当即心中有数，面上露出谄媚的笑容，便将陆鸣朝后院引去。
那些寻常的庶民上门，一开口就是“在下”，“我”，“周某徐某”的，而真正的士子上门来都是赴约的，哪里会跟自己一个下人多说什么废话？
就连多看自己这些下人一眼，都怕脏了他们的眼睛啊！
这么一个惜字如金，气势十足的人，不是名门望族的士族公子哥，还能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