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陛下怎么可能是配角 / 第五十八章 好酒未熟

第五十八章 好酒未熟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徐知温在众人的目光中紧紧地攥起了拳头,殿内华灯烛光一霎打照下来,血似的颗粒闪耀在他光洁的颅颡上、圆润白皙的耳垂间,顿时将一张儒雅的面容映得狰狞阴沉。
  顾柷闻言便在心里“啧”了一声,心道,
  这个谢珽骂得也太毒了罢。
  众所周知,秦舞阳乃燕国贤将秦开之孙,秦开为燕将,有为燕国破驱东胡、修筑长城之功。
  谢珽在这时候提起秦舞阳,不就等于在说徐知温实无强者之勇,是个只会仗着父辈功劳恃强凌弱的无知小儿吗?
  同为甜二代的小皇帝十分有同理心地想,
  这哥们实际也不算很差罢,就是不愿示弱所以嚣张了点嘛,朕能理解。
  “谢卿这话就不应当了。”
  顾柷想了一想,觉得徐知温此人磨练之后或可堪一用,于是便出于二代之间惺惺相惜的微妙心理回护了一句,
  “求忠出孝,义兼臣子,燕太子丹用的也是圣人的道理啊。”
  ——你谢珽自己也是“父子世职”,怎么还用秦舞阳的梗排揎起别人来了?
  谢珽见天子出言维护,又见陆梁鸿在一旁虎视眈眈,便笑了一笑,起身朝顾柷无声地作了一揖,算是将此言轻轻掲过。
  不料徐知温却不是个肯轻易善罢甘休的性子,小皇帝话音刚落,还不等陆梁鸿开口,他便自觉又有了底气,
  “谢大人久在棘寺之中、三木之间,不闻史馆书香,也是可怜。”
  谢珽微一皱眉,只觉徐知温气焰太盛,却顾及天子颜面,不愿与他再起口舌之争。
  徐知温倒比顾柷更有网文男主的风范,他握紧拳头上前一步,活像一个在演“莫欺少年穷”剧本的老道演员,
  “自古年少有为者多不胜数,
  譬如后汉马伏波六岁能接应诸公,专对宾客;
  张伯饶七岁通《春秋》;
  南梁刘孝绰七岁文章胜天下;
  项橐七岁已成圣人师;
  冯伟伯八岁善计算;
  李太白九岁谙声律;
  甘罗十二拜将登坛;
  札剌亦儿·安童十三任于‘怯薛长’;
  孔子思十六辩言胜乐朔;
  张文潜十七能作《函关赋》;
  王彦霖十八三元皆榜首;
  寇莱公十九直言天子前;
  杨惟忠二十有胆略,奉元太宗之命出使西域三十国。”
  徐知温一扬下巴,通身的傲气便化作他下颌流畅的线条倾溢而出,
  “谢大人若仅见秦舞阳一例便以为年少纨绮者必定败絮其中,岂不是管中窥豹,贻笑大方?”
  彭平康当即就在心里为徐知温叫了一声“好”。
  他早登科名而不得掌实权,徐知温此番话可谓正中他下怀!
  此人好心气。
  彭平康一面强压下自己欣赏的神色,一面重新打量着徐知温道,
  倘或日后机会,或可进言父亲将此人收于麾下。
  顾柷却在为徐知温的这通以天才少年为主题的“莲花落”暗自叫苦,
  这哥们说来也是长于军中,怎么说话做事都不听指挥啊。
  朕刚才一开口,那谢珽都知道该闭嘴了,这人怎么还不依不饶起来了?
  现在朕想就此打住,可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就这么收回来罢。
  王光焘看出了顾柷的不自在,此刻也不论谢珽实属安懋一党,立时与谢珽站到了统一战线,替小皇帝声张道,
  “都说陆将军治军有方,纪律严明,令行禁止,今日一见,果然麾下不同凡响。”
  王光焘对陆梁鸿尚且委婉,转向徐知温时语中却尽是讽刺,
  “昔年徐魏公修慕田峪长城、征讨北元扩廓帖木儿残军,可谓功盖秦开,是乃我大盛开国之第一勋臣,却公忠谦逊,言简虑精,想来膝下也教养不出这般心气的‘徐公子’罢。”
  徐知温“唰”地一下涨红了脸。
  顾柷哈哈大笑,心道,
  王光焘看起来古板,实则还挺会辩人颜色的呢。
  小皇帝一发笑,接着安懋也轻笑了两声,众臣见状,也一并跟着笑了起来。
  殿中顿时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一片谑笑声。
  彭平康坐于末尾,是殿中唯一不曾嬉笑的在座者。
  只是他坐得太过靠后,徐知温又站得太过往前,二人虽距在咫尺,徐知温却未能看到彭平康孤独的善意。
  “王大人这话说得未免也太早了些。”
  徐知温涨红着脸,负气似地掷声道,
  “焉知吾父不可为‘徐公’?”
  此言一出,殿中笑声更甚。
  安懋一边笑,一边反在这时着意看了徐知温一眼,
  “好。”
  他笑着转向顾柷,像是夸赞,又像是在取笑,
  “五陵少年果然不比白发郎潜,臣望敬这位‘徐公’之子一杯,以此恭贺陛下得之丰年玉、不失青云器。”
  顾柷听安懋半真半假地打趣徐知温,只当是安懋给自己一个台阶儿下,于是笑应道,
  “便如太傅所言。”
  这一场风波就算马虎过去,窝在纱幔后胆战心惊的教坊司九品司乐忙奏《炎精之曲》,光禄寺鱼贯而入,行至御前开爵注酒。
  陆梁鸿和徐知温自然也得以赐座殿中,位列诸王之右。
  这时顾柷遇上了穿越以来的又一个难题。
  小皇帝对着御桌前宛如宝石般交辉相应的四种酒盏傻了眼。
  这个盛朝不是汉人王朝吗?
  顾柷默默吐槽道,
  怎么也学蒙古人喝四种酒?
  不过现代人顾柷到底是皇城根儿底下长起来的老北京,面对满蒙文化下的产物自有一番急智。
  他将跟前的金杯银盏认真审视片刻,迅速辨认出奶白色的是蒙古传统饮料马奶酒,名唤“忽迷思”;
  深红色的是引自西域的“葡萄酒”;
  微黄的是中原原产的“绍兴酒”;
  还有一种近似无色的烧酒,名唤“阿剌吉”。
  顾柷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拿过了最具有现代风味的葡萄酒,朝陆梁鸿举起了御樽。
  由于元代引入了蒸馏器,加上顾柷心理上就不太能接受古人发酵酿酒的方法,杯中的葡萄酒虽与现代并无大不同,但顾柷也只是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酒盏。
  好在小皇帝气虚体弱的形象深入人心,陆梁鸿也不是个执于拘礼的人,因此虽然皇帝设宴臣下,第一轮须得举杯饮毕,在座并无人由此看出端倪,也无人提出异议。
  一杯酒敬完,教坊司改奏《皇风之曲》,光禄寺再为皇帝酌酒,序班酌群臣酒。
  群臣所用酒盏是轻脆玻璃盏,彭平康眼瞧着那澄黄酒液徐徐倾入杯盏之中,在透明的光洁玻璃质上黏丝挂壁,好似暗牖间悬结的蛛网,黏连不住便辏聚跌坠,宛如颗颗晶莹珍珠叮咚落盘一般。
  不知怎地,殿中这副山楼奢丽景象直教他心有惴惴,隐约生出一缕直觉似的不详感。
  序班酌酒完毕,各自捧着承盘依序退出殿外。
  徐知温虽已随陆梁鸿入座,彭平康却仍不禁展目去寻他的踪迹。
  恰好这时一列序班从他眼前退了出去。
  其中一位似是因走得不甚小心,躬身后退之时,手中倾斜一晃,承盘上摆置着的一樽酒壶竟从细长的壶口荡出一汪玉液,悉数落于盘中。
  彭平康一见之下不禁朝那位序班多看了两眼,暗道,
  第一杯依礼数,臣下总得喝尽了才是,怎么这人捧着的酒壶仍是满满当当的?
  序班虽是从九品小官,但毕竟从属鸿胪寺下,如何会在天子寿宴之上,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序班依序退尽,殿门应声合上,彭平康收回目光,心下疑道,
  难道除了父亲,这宴上还有本该在座的臣子没有按制出现吗?
  不应该啊。
  彭平康暗道,
  序班手掌宴飨传赞之职,如何会到了天子下令开爵之时,才发现应侍之人并不在座?
  就在彭平康沉思时,安懋说话算话地亲手捧起一盏酒樽,笑晏晏地朝徐知温递道,
  “绍兴酒三朝闻名,玄奇之处便是盈杯无玉蛆。”
  徐知温掠他一眼,接盏吃了一口,嘴角余一丝笑,却霍然放杯,寒湛湛地凉然道,
  “安太傅东阁怜才,我倒怕秦女楚珠,故而不敢多饮。”
  安懋不为所动,只是笑了一笑,兀自吃了一盏,慢条斯理地道,
  “旧闻李太白好饮玉浮梁,酝酿不熟,则浮蛆酒脂,而绍兴酒却贵在蛆散脂融,虽无诗仙灵气,却比那徒有须臾乳花的清酤浊醪要珍贵得多。”
  “世间总是将长久者比作南山寿,溘先朝露者称为殇,殇者固令人惋惜,一时之壮举固令人钦佩,然而将来书史者,却多是中庸人。”
  “我敬徐公子此杯,便是想借此绍兴佳酿告诉徐公子这个道理。”
  彭平康从末座抬起头来,在有限的视线范围内勉力于群臣座中逡巡了一番。
  他心神不宁,总觉得殿中颇有异样,而彭锡明迟迟不至,更是加重了他的不安。
  这隐晦的不安很快便到达了极致。
  徐知温微笑举杯,那黄汤迷药在他修长指间轻轻一荡,挂壁黏杯如缚翅蛛网,在兰膏明烛下闪烁着淡淡的青光,
  “安太傅此言洞见肺腑。”
  他专注地望向安懋,在陆梁鸿身旁笑得像一个真正的边地少年,
  “知温谨领此训。”
  徐知温道罢,刚要抬手饮盏,只听“砰”地一声,殿门被撞开了。
  彭平康的心随着这声巨响陡然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随着群臣转过视线,只见殿外一气簇拥着五六个禁卫,竟然压制不住一个浑身是血的妇人,任由她跌跌撞撞,号哭着冲入殿中!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