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非人事务所的前世今生

　　巴赫的事务所全名为“非常规现象及人类行为调查与研究事务所”，这名字不仅长还拗口，没有人能够记得住。
　　巴赫以为名字越长越显得高端，三两个字的都是没文化的人起的，名字长别人称呼起来也觉得有面子。
　　比如大街上两人碰面，一个人抬手一指说：“哎呦，这儿不是非常规现象及人类行为调查与研究事务所所长兼首席行动员巴赫巴总嘛，您怎么来这儿了？”
　　大街上行人都停下了脚步，心中都在想这什么调查，什么研究，又是所长又是行动员，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另一人回道：“我以为嘛呢，原来是腾迅的马仔儿，您儿吃了没？”
　　众人嗤之以鼻满不在乎摆了摆手，心说不过是个养企鹅的。
　　高下立判。
　　后来巴赫发现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因为没人叫他们事务所全称，都是直接称呼“非人事务所”，更有甚者竟然称呼他们为“不是人事务所”。
　　比如楼下居委会大妈天天抻着脖子喊：“不是人的那屋，这个月的垃圾清理费还没交啊，都给我记着点赶快补上。”
　　后来竟然有非洲人跟他联系上了，询问从非洲运人过来怎么收费。
　　巴赫没有办法，就跟他们解释我们这个非人不是非洲人的意思。
　　这个电话刚撂另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询问飞跃黄河能不能给他操办一下。
　　巴赫又耐心解释，说我们这个非人不是空中飞人的意思，而是非人的意思。
　　后来骚扰电话多了巴赫也懒得解释，非洲人打来的就说可以让他飞黄河，飞黄河的人打来就说能把他送非洲去。
　　非人事务所位于城乡结合部的一栋八九十年代的老楼里，事务所位于二楼，进了门洞爬一层楼拐个弯就到了。
　　楼下是家棺材铺，名字叫作“温馨小屋”，经常有男女情侣牵着手去棺材铺打听大床房一晚多少钱。
　　棺材铺老板就耐心解释，我们这一般都是单人的，双人得定制。
　　棺材铺右边是家中医诊所，医术怎么样不知道，不过棺材铺就是冲着他家才开的。
　　一般走着来的坐轮椅出去，坐轮椅来的抬着出去，抬着来的只能上隔壁棺材铺找去了。
　　诊所大夫身体还不大好，一周也就能上四五天班，经常挂了牌子，说是大夫感冒去医院检查去了。
　　中医诊所旁边是家卖减肥茶的，减肥茶药效怎么样也不知道，不过中药诊所就是冲他家才开的。
　　他家减肥茶有个特点，就是量大管饱，一天吃五顿每顿三斤，吃完后别说吃饭了，连水都喝不下去。
　　一般减肥需要节食，他家反其道而行，吃的比平时更多，试过的人都觉得这不是减肥，这简直就是减寿啊。
　　所以说这三家店连在一起就是一条龙服务，要是人没了还有什么未了心愿，可以找巴赫的事务所，招魂什么的不在话下。
　　非人事务所这些年生意并不怎么样，倒不是因为大环境不好，而是巴赫几人捉鬼驱魔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捉鬼只能捉些最下等的尸鬼。
　　所谓尸鬼就是附身到尸体上的鬼，算是最低级的鬼了，一般成年人拿个棒子都能解决了，十来岁的小孩锻炼两个星期也差不多，由此可见巴赫等人的水平。
　　事务所订单主要来源于网店，每天的订单得有三四十个，一个月足足上千个单子，但巴赫能解决的顶多三五个，还得搭进去半条命。
　　剩下的就得跟人解释，说你们这个活太小，我们要是接了传出去不好听，以为我们只能处理这种小活似的，所以劳您大驾还是取消订单退款得了。
　　所以非人事务所主要工作内容并不是捉鬼驱魔，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跟人解释劝人取消订单。
　　一个月取消上千个订单，倒也够他们忙活的了，这就是为什么三个人的事务所还要招一个秘书的原因。
　　这次医院这个活算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单了，平时巴赫根本不敢接，要不是被小曼摆了他一道估计他这两天还给人看坟呢。
　　巴赫做完这单子可是累得够呛，直接回家喝水去了，休了两天才上班。
　　这天他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停在棺材铺门口，熟练将车锁在路灯杆上，向着门洞就走了过去。
　　棺材铺老板正躺在门口棺材里乘凉，撑起身子瞥了他破破烂烂的自行车一眼，摇着蒲扇说：“这车，锁路灯上是怕路灯丢了吗？”
　　巴赫不搭理他，夹着公文包“噔噔噔”上了二楼。
　　事务所门口没什么牌子，就拿A4纸歪歪斜斜写了个名字，然后挂在一根生了锈的钉子上，钉子上还挂了一捆大葱。
　　事务所的门是扇普通的木门，得有二三十年历史了，门板破破烂烂全是窟窿。关上门风呼呼的，比开着都大，扎特有时候觉得屋里闷热就将门关上，紧接着就凉风习习了。
　　事务所所在是间八十多平见方屋子，对面一面墙一排窗子，本来这么多的窗子屋里一定阳光充沛亮亮堂堂的，然而巴赫非要将事务所名称贴窗户上。
　　事务所是什么名字？
　　我都懒得打一遍字，还得去上面复制粘贴去。
　　非常规现象及人类行为调查与研究事务所，这几个字一贴上去屋里阴沉沉的，大白天都得开灯。
　　巴赫不以为然，觉得这种阴暗氛围很符合事务所的定位，不像楼下温馨小屋总让人误会。
　　巴赫“吱呀”一身推开了门，打眼一看心中诧异不已。
　　上班时间扎特和小曼竟然都在！
　　两人正在认真工作，一个人带着老花镜专心绣着十字绣，另一个人腿搭在桌子上，嘴里叼着烟正全神贯注玩着手机游戏。
　　屋里总共三张桌子，左边是小曼，右边是扎特，正对面主位就是巴赫的位子。
　　扎特见巴赫来了不耐烦挥了挥手说：“一点穿堂风都没有了，快把门关上！”
　　巴赫关门进屋，走到扎特桌前将他手上的十字绣按在了桌子上。
　　“一个大男人天天绣十字绣像什么样子。”
　　扎特怨他打扰自己干正事斜了他一眼，将他手拨到一边拿起十字绣继续绣了起来。
　　小曼见扎特两百斤的大汉捏着针绣花觉得很有意思，嘻嘻笑了起来。
　　听到笑声巴赫走到她桌前，将她嘴里的烟一把揪了下来在烟灰缸里捻灭。
　　“没说你咋的，一个小姑娘抽烟像什么样？还有，把脚放下去！”
　　小曼个头不高身材清瘦，又长了个娃娃脸，看起来像个小学生，可是日常举动比扎特都粗犷豪放。
　　小曼噘了噘嘴，不情愿把脚放了下去。
　　一甩手将手上刮腿毛的砍刀扔在了桌子上，然后“呸”的一声将嘴里嚼着的七八个槟榔吐在了地上。
　　拽来旁边的汽油桶往上面一倒，扔个打火机进去，“呼”的一声地板就干净了。
　　巴赫走到自己桌前坐了下来，扫了眼玩游戏和绣花的两人，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说什么，叹了口气拿起报纸自顾自看了起来。
　　这就是他们日常的工作状态，整天忙忙碌碌的，疲惫之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生活，总需要为梦想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