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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合奏的曲目名为《月下共舞》。
乐谱吕佑已经背熟，但是是第一次弹奏。
出乎意料的，两人之间的配合异常的好。
钢琴和小提琴互为主旋律，依次领舞，就好像场中有一对恋人依偎着摇曳。
许多人并不是第一次听这首曲子，顾庭与徐伊一演奏时，他们也来过。
但是和这个演奏不同。
顾庭的演奏，更像是一个伴舞者围绕的主舞者身边。
而这两人的演奏，则是互为主次，交相呼应。
顾庭很快便明白了原因。
造成这样原因的结果只有一个。
他的实力和徐伊一之间差距太大，以致于跟不上后者的脚步，只能做一个伴舞的角色。
……
人群渐渐散去，很快场中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
徐伊一放下手中的琴，脸上露出笑容。
“我觉得这次的演出一定会成功。”
“嗯。”
吕佑点点头。
音乐果然是一件令人感到快乐的事。
练习结束后，众人互相告别，向韵和顾庭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消失了。
余馨一脸喜色的走了过来，与两人交谈了一番该如何向校长汇报的事。
送走徐伊一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那个曲子，是你自己写的？”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男的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手指很修长。
女子很有气质，戴着一副银框眼睛。
吕佑打量了两人一眼，没有立刻回话。
“我叫李璇。”女子先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罗照。”男人挥了挥手。
“不用这么戒备的看着我们，我们没有恶意。”罗照说道。
“很不错的曲子，如果真是你写的，你愿意把版权交给我们么？这么好的曲子，不应该就这样埋没了。”
李璇的手依旧没有放下，语气极其认真。
这句话让想否认的吕佑沉默下来。
他原来所处的世界许多优秀的音乐作品，的确不应该被如此埋没，应该让更多热爱音乐的人听到。
两个世界的音乐交相辉映，一定能迸发出更灼热的火花，产生更优秀的音乐作品。
“嗯。”
吕佑点点头，没有否认，他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
“那愿意和我们合作吗？我们弦上音乐中心，不仅是在海山市，放眼全国都是很有实力的，报酬方面，一定不会让你吃亏。”
李璇的语气很认真诚恳，依旧没有收回那只伸出的手。
“我可以和你们合作，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吕佑说道。
“你说，只要要求不是太苛刻，我们都可以答应。”
李璇已经做好做出最大让步的打算。
“曲子的报酬，我不要。”
少年的第一句话，便让她有些错愕。
“我希望用这首曲子賺得的钱成立一份基金，用来资助那些喜欢音乐，但是又没有条件的人。”
少年好像有些不安，把手放到了身后。
“以后每一首交给你的曲子，都会成为这个基金的一部分。”
吕佑身前的两人突然变得沉默，李璇的神色更是复杂。
“可以吗？”
吕佑发问，率先打破沉默。
“当然。”
“这笔钱的数目可是不小哦，你真的考虑好了？”
李璇认真严肃的问道。
“嗯。”
吕佑点点头。
“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简短的交流之后，两人目送吕佑远去。
“这个家伙真的真的只有十六岁么？”李璇忍不住说道。
“谁知道呢，或许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吧。”
“走走，吃饭去。”李璇拍了一下罗照的脑袋，露出一个坏笑。
“你今天可是说好了要请我吃饭的，大餐，我要吃大餐！”
“吃大户！吃大户！”
两人挽着手离去，罗照忍不住转头望了一眼少年离去的方向。
好的钢琴演奏者不少，但是优秀的作曲家则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和这样一个人同处一个时代，对于那些同时代的年轻人，尤其是那些钢琴演奏者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细数现今世界已经展露头角的年轻一代，罗照心中起伏。
一个璀璨时代就要来临。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努力不被时代的浪潮所淹没。
……
吕佑回到家，洗完澡，简单的弄了些东西吃。
躺在沙发上，无聊的望着天花板。
打开钱包，里面放着他刚取出的两百元，卡里好像只剩五千块了吧。
明年的学费，剩下的生活费……
想买架钢琴。
也得买个手机了。
作业还没写。
吕佑捂住脸，整个人在沙发上形成一个大字。
要是现在能弹琴，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爬起身，吕佑开始写作业。
还得将今天演奏的曲子谱写出来。
进一步熟悉校庆要演奏的曲子……
即将到来的中考。
明天吃什么。
……
徐伊一回到家。
黑暗，空旷，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洗完澡，换上睡衣，在床上躺下，她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和那个家伙的合奏，最初的确很愉快，但是渐渐的，她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她只有竭尽全力才能保证自己不被他的琴音吞噬。
一旦被他的琴音完全主导，《月下共舞》便失去了它因有的意义。
“我需要练习。”
想着，徐伊一拿起了床边的小提琴。
……
顾庭和向韵漫无目的的在城市的街道上晃荡着。
前者一脸失魂落魄。
后者一脸担忧，心中涌起的淡淡喜悦又让她充满罪恶感。
两人从街道的这头走到那头。
……
余馨回到家。
她兴奋的在电话里诉说着今天遇到的一切。
电话那头的郑言静静的听着。
两人就这样聊了很久。
……
罗照将李璇送回家后。
坐下家中的钢琴前，循着记忆演奏那个少年弹奏的曲子。
渐渐沉醉其中。
他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
决定不再颓废。
……
洛落魔怔一般的开始练习。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直至深夜。
如果在那个人身边演奏的人是她的话。
她的音乐一定能走得更高。
……
清晨。
吕佑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刷着牙。
看着镜中瘦弱的自己，他想着是不是应该改善一下自己的伙食，吃的更有营养一些。
多喝牛奶，应该能比前世长的高一点吧。
上午的课很快便结束。
午休时分。
徐伊一和吕佑两人并肩走出校外。
两人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他们演奏获得了校长的认可，确定在校庆上演奏。
在徐伊一的建议下，两人的午饭时间放到了一起。
方便一起讨论乐谱。
时间过得很快。
校庆只剩下一周了，六中的校园内处处张灯结彩。
这段时间，两人的课余时间都用在这次演出上。
午休时一起讨论乐谱，放学后一起练习。
音乐中心的公共练习室，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吕佑似乎还看到过自己的班主任郑言，好像是错觉一般。
放学后，今天的练习如同往常一样开始。
互相点头示意后，演奏开始。
平缓优美的前奏，如同往常一样。
吕佑轻皱起眉头，徐伊一今天的演奏似乎有些走形。
乐曲行进至一半，一声噗通声传来。
周围传来一阵低呼。
徐伊一的琴弓落到了地上，她捂着右手，脸色苍白。
李璇连忙跑了过去。
音乐中心附近的医院，一行人焦急的等待着检查结果。
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一行人很快围了上去。
“医生怎么样，问题严重吗？”
“问题并不是很大，练习过度导致的手腕拉伤。”
“那要多久才能痊愈？”
“想要完全恢复，估计得要两周时间。”
一行人陷入沉默。
病房里的徐伊一不知觉中眼泪流下脸颊。
她已经和父母约好了。
约好他们一起来看她的演奏。
一行人走进病房，安慰着徐伊一，但显然于事无补。
少女的眼神空落落的，像是失去极其重要的东西一般。
“伊一，别灰心，只是这一次没办法演奏而已，下次还有机会的。”
“养好身体，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
吕佑坐在病房外，没有说话。
探望的人很快依次离开，最后只剩下两人。
吕佑敲了敲门，走进病房。
“这次演奏，对你很重要对吗？”吕佑说。
徐伊一看了吕佑一眼，沉默着低下头。
过了许久，耳边才传来她啜泣的话语。
“我爸妈分居很久了。”
“他们是在我妈妈的音乐会上认识的，那时候演奏的就是这首曲子。”
“小时候我和爸爸经常听妈妈的音乐会，一起去了好多好多地方。”
“这是我最美的记忆。”
“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一起请来，让他们坐到一起。”
“我不知道下次能这样是什么时候了……”
“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徐伊一低声哭泣起来。
吕佑沉默了一会儿。
“你打算放弃这次演出么？”
徐伊一没有说话。
“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完成这次演出。你要放弃么？”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现在这样，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现在拉不了琴了啊。”
“我也不想放弃，我也想努力的啊。”
徐伊一不在压抑自己的哭声，大声痛哭起来。
吕佑拿起书包，站起身。
“你什么时候回家？”
“在这里等我，别走，或许会花一点时间，但是我会尽快赶回来。”
吕佑说完，一路小跑出病房。
“喂，吕佑！你去哪！”
徐伊一擦了擦眼泪，大声问道，但只能看到吕佑的背影。
她捂着手腕走到窗边。
没多久便看到吕佑跑出医院大门，消失在夜幕中。
“你快点回来……”
女孩说。
……
挥手打了一辆车，报出地址后，司机一路疾驰，很快在一个别墅小区停下。
吕佑深吸一口气，向门口的保安说明来意。
奇怪的注视一番吕佑后，保安拨出电话。
在小区门口焦急的等待了近十分钟，一个身穿白色睡衣的少女走了出来。
“你找我干嘛，这么晚了，到底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少女正是向韵，她穿着一双拖鞋，脸上有些不耐烦。
“你知道顾庭家在哪儿吗？”
“顾庭，你找他有什么事？”向韵戒备的望了吕佑一眼。
“关于徐伊一的事。”
吕佑简短说明了来意。
向韵听完，一张脸满是怒火。
“连自己的身体都管理不好！关我什么事！别找我，也别问我，我不知道！”
“我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管那个女人的事！”
向韵怒目而视。
吕佑低下头，郑重的鞠了一躬。
“这次的演出对她很重要，需要你的帮助，请你告诉我顾庭家在哪儿。”
徐伊一，徐伊一。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嘴里都是她，都是这个她讨厌至极的女人！
这些事和她向韵有什么关系！
她咬着嘴唇，看着眼前这个深深低头的男孩。
猛的踹了一脚吕佑。
向韵转身招了招手，语气有些纠结和复杂，不知是对眼前这个家伙还是对自己的无奈。
“跟我来。”
顾庭与向韵住在同一个小区，距离并不远。
敲响顾庭家的门，等了一会儿，顾庭一脸颓废的打开了门。
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干嘛，有什么事。”
顾庭先看了向韵一眼，最后眼光定格在吕佑身上。
“徐伊一受伤了。”
“你说什么？”
顾庭猛地一把抓住吕佑的领口。
“你不是她的伴奏者么？照顾好她难道不应该是你的责任么？”
“她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我？帮助？”
顾庭自嘲一笑，这家伙在开什么玩笑。
但是这个混蛋的眼神不似作伪。
“准确的说，需要你们两人的帮助。”
“关我什么事！”
向韵瞪大双眼，一脸错愕。
“我该怎么做。”顾庭松开了吕佑的领口，没有多问。
“徐伊一还在医院等我们，路上说。”
一辆黑色轿车疾驰出小区。
……
徐伊一坐在病床上，摇晃着双腿。
不知道为何，在吕佑向她说完那番话之后，她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心中甚至有了淡淡的期待。
走廊里一阵脚步声传来，好像不止一个人。
病房的门打开，三个她熟悉的人出现在眼前。
吕佑、顾庭、向韵。
他们怎么一起来了？
三人走到她的身前，吕佑无比认真的问道。
“你会跳舞吗？”
徐伊一有些呆滞。
“《月下共舞》是华尔兹舞曲对吧。”
“除了演奏者之外，加上舞者，这才是完整的演出不是么？”
“你的手虽然伤了，但是还能跳舞不是么。”
“你愿意作为一个舞者参加这次演出么？”
病房陷入沉默。
徐伊一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三人。
“我做。”
“但是我该怎么做？”
徐伊一问道。
吕佑把旁边的两人推到身前。
“那你就要问他们了。”
“顾庭已经答应做你的舞伴。”
“向韵就是你的老师。”
“我，我为什么要教她，我……”向韵指了指自己的脸，一脸不可思议。
“拜托了。”
徐伊一鞠躬拜托道。
顾庭也低头拜托。
为什么，为什么我非得教自己的喜欢的男生和他喜欢的女生跳舞啊！
“这次的演出对我很重要，拜托了。”
徐伊一再次低头。
向韵看了一眼顾庭，咬了咬嘴唇。
“时间不多了，我可不能保证我一定能教好。”
顾庭笑了起来。
徐伊一也露出笑容。
向韵撇撇嘴，自己可真是个傻子。
当然，更傻的是身边这个家伙。
她看向身边的吕佑。
一行人走出医院。
徐伊一开朗了不少。
“吕佑，那新的演奏者怎么办，想好找谁了么？”
吕佑点点头，看向三人。
“你们负责的是舞蹈，音乐交给我就好。”
向三人挥手告别，吕佑走向街道的另一头。
没走出多远，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向韵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差点忘了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会跳华尔兹的。”
向韵直直盯着吕佑，刺人的视线好像要把吕佑戳穿。
吕佑看着向韵的脸，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撒腿就跑。
“喂！你这个混蛋！你给我站住！那有你这样把事强推给别人还没有理由的啊！”
向韵追了两步，发现自己穿着拖鞋追不上眼前这个家伙。
气极之下，她脱下拖鞋猛的丢了过去。
“混蛋！”
拖鞋没能打中吕佑。
向韵光着一只脚，气鼓鼓的回到顾庭两人身边。
“你鞋子呢？”
徐伊一问道。
“打狗了。”
向韵咬牙切齿的回道。
两人一阵哄笑，先前的一幕他们都看在了眼里。
向韵瞪着两人，噗嗤一声也笑了起来。
……
吕佑一路小跑后停了下来。
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呢。
因为自己以前，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
喜欢到想知道她的一切。
揉揉头发，吕佑找了一家便利店，拨响了李璇的电话。
看来是得买个手机了，吕佑想着，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接通的声音。
“喂，请问您是？”
“我是吕佑。”
“哦哦，这是你家的电话？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这是商店里的公用电话，请问你知道洛落的家的住址么？”
……
挂断电话，吕佑紧了紧衣服。
这样突然上门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早一天就能多一天的准备时间。
这么想着，吕佑拦下一辆出租车。
一间带有独立院子的三层复式建筑前，在认清地址后，吕佑按下门铃。
门打开，一名气质成熟，有些富态的女士出现。
“你是？有什么事么？”
“恩……”
“我是洛落的同学，我找她有些事，阿姨能叫她一下么？”
应该是洛落母亲的女士打量了吕佑一眼，对身后叫了一声。
“洛落，有人找，说是你的同学！”
“哦，来了！”
一阵踏踏踏下楼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粉红色兔耳睡衣，穿着毛绒拖鞋的女孩儿出现在他眼前。
看到人是吕佑之后，她愣了一下，然后用更快的速度冲上楼。
“你等我一下！”
吕佑和洛落母亲站在大门前，气氛有些尴尬。
“先进来坐坐？”
洛落母亲说道。
“不用了，阿姨，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很快，又一阵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
洛落换了一身衣服，格子短裙，毛线上衣，和先前的可爱风完全不同。
“妈，我们出去一下。”
说着她穿上鞋，拉着吕佑的衣袖向外走去。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叮嘱了一番后，洛落母亲目送二人离去。
关上门，她心神恍惚的倒了一杯水，坐到正在看报纸的丈夫身旁。
“你说，咱家洛落不是早恋了吧。”
“嗯。”
正在看报纸中年男人点点头，应付式的回道。
然后，他手中的报纸被撕成了两半？
“嗯！？”
“你刚说什么？”
洛落的父亲一脸惊讶。
洛落母亲娴静的喝了一口水。
……
在确认母亲没有偷偷跟来之后，洛落瞪了吕佑一眼。
“刚才你看到的东西全部忘掉！”
“兔子睡衣？”
“忘掉！”
洛落踹了吕佑一脚。
“好的。”
吕佑点点头。
“有啥事，说吧。”
“今天徐伊一手伤了，我想请帮忙完成这次演出。”
“替代徐伊一？我不要。再说为什么要找我？”
洛落转过头，有些生气。
“这次演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不能就这样让它中途夭折。”
“你的小提琴演奏很有实力，我认识的人里只能找你。”
吕佑说道。
“那和徐伊一比呢？”
洛落突然问道。
吕佑沉默下来。
“原来没她好啊。”
洛落有些失落。
“这次的演奏说到底你也是替补进来的吧，为什么要这样尽心尽力，难不成你喜欢徐伊一？”
洛落好奇发问。
吕佑停下脚步，望着头顶的星空。
柔和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
少年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
“我是一个演奏者，让演出顺利完成是我的责任。”
“如果没有尽力就放弃努力的话，钢琴会哭泣的吧。”
少年说。
洛落看了他一眼，也跟着望向头顶的星空。
“傻子。”
“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
“我下次的音乐比赛，你要做我的伴奏。”
沉默少许。
“好。”
吕佑点点头。
送了吕佑一小段路后，洛落回到家。
一开门，便看到了父母正襟危坐，一副要开家庭会议的模样。
洛落生无可恋的捂住脸。
“爸妈，你们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