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拔剑

　　万剑宗，龙华洲最强宗派，建宗数千余年，沉淀了极为丰厚的底蕴，论实力和强者的培养都是一绝，从这里修炼得道的强者，一经出山，都会受到各方势力甚至大国的极力招揽，文者有治国之能，武者有霸天下之姿。
　　能入万剑宗，几乎是龙华洲一切有志之士的最高追求。
　　而今天，又是万剑宗招揽新人弟子的日子。
　　藏剑峰的山下挤满了前来报名的人，排起数十条长队，人流相当恐怖，却是井然有序，丝毫不显杂乱。
　　毕竟这是万剑宗，准入门槛之高望而生畏，前来报名的不是富家子弟便是权贵族裔，都自认有着极高的先天天赋与后天素养，才敢来这里一试资质。
　　年少的天才俊杰们三五成群，拥挤在冗长的山道上，互相说着客套而虚伪的社交辞令，即便尚未入选，也有意为之后的发展铺路，而在这熙攘的人流中，他，却是形单影只。
　　二十出头的外表，棱角分明的面孔，他身材修长，脚步稳健，微微抬头，一缕秀发不羁地飘扬在额前，一对剑眉浑如刷漆，那双沉静的眸子散发着奇异的魅力。
　　若是他也一袭华服，腰着玉佩，手握折扇，翩翩如风，周遭也必会有不少名门公子前来搭话，询问出身。
　　但此人偏偏是这人流中的一个异类，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加上一顶开了口子的斗笠，浑身散发着穷酸的市井之徒气息，令人退避三舍，不愿与之结交。
　　但他却不在意，嘴角始终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
　　终于，来到了这里。
　　“这位……兄台？尊姓大名？”旁边一个满面书生气的少年男子终于厌烦了与那些权贵们的社交游戏，上前与这个穷酸的异类搭上了话。
　　“苏景文。”他随意一笑，回答道，不卑不亢。
　　这清淡如风的笑意很让人舒服，少年顿时觉得这个穷酸小子似乎比旁边那些公子哥好相处得多，便也敞开了心扉，“本少……咳，我叫刘循，相逢也算是有缘，可否同行？”
　　苏景文点头不语，算是默认。
　　长龙般的队伍缓慢蠕动，骄阳之下令人心生浮躁，刘循便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苏兄是修文还是修武啊？”
　　“修武。”
　　“看你这身板，怕是还欠点火候。”刘循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摇头啧叹，“我也是修武的，今年已是第三次前来试剑了，前两年实力卡在先天八段，今年总算是突破了九段，想来应该能通过考核了，苏兄你呢？”
　　苏景文摇摇头，“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实力，今日是第一次前来这里。”
　　“真的假的？”刘循因为过于惊讶而显得有些怀疑，“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就敢上万剑宗？”
　　苏景文淡笑道：“若是能借此机会知道我有几斤几两，那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
　　刘循皱眉，“苏兄，你应该知道，这里仅仅是报名费就要收你一百两银子吧？”
　　他把“一百两”这个字眼咬得很重，这个数目，对于刘循这样的世家子弟，倒也算不得太多，但看苏景文这身粗布麻衣，对他而言想必是相当大的一笔钱了。
　　苏景文点头，掂了掂腰间一个沉重的钱袋，“为了今日，我攒了三年的积蓄。”
　　刘循神色复杂，看起来这个家伙并没有骗人，但这也让他更加无法理解。
　　“恕我直言，以我的眼光看来，你的条件，能进万剑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这样的人赚钱也挺不容易，真要为此付出三年积蓄的代价吗？老实说这些钱可以干的事情多了去了……”
　　“我攒这些钱只为此行。”苏景文回答得很随意。
　　刘循摇头，越发难以理解，“我说，你为什么非得进万剑宗不可？”
　　“找一个人。”
　　“女人？”刘循迅速脑补出了一出相隔异地，苦恋情深，攒钱三年只为求见一面的苦情戏码，但苏景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瞬间将他幻想的剧本粉碎。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男是女，老实说，我连那人的名字长相都不知道。”
　　刘循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道：“你连要找谁都不知道，就甘愿攒了三年的钱来这万剑宗？你疯了吧！”
　　苏景文莞尔一笑，神色中只有从容。
　　“下一个。”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刘循见轮到自己了，连忙辞别苏景文上前，进入试炼场。
　　考核很简单，试炼场中有着一处石台，石台上插着一把长剑，只需要将这把剑从石台中拔出来，便可成为万剑宗的预选弟子。
　　但仅此一项，便难倒万千试剑众！
　　要将此剑拔出，不仅需要极为扎实的基本功，更需要修炼剑道的天资。
　　万剑宗从未限制招纳新人弟子的名额，但每年都只能收到寥寥百余人的新鲜血液，可想而知，有多少人被那简单的“资质”二字拒之门外。
　　在苏景文的注视下，刘循如同朝圣一般，郑重地踱步来到这试剑的石台前，脱掉身上的袍服，露出一身精壮腱子肉，扎稳马步，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住剑柄，奋力向上拔起！
　　肌肉绷紧，青筋暴突，刘循的脸涨得通红，在他的全力之下，剑身一点点地从石台中被抽离出来，摩擦出丝丝火花！
　　此景震住了尚在排队的众人，一片议论纷纷。
　　“好气力！这怕是得有先天九段的力量了吧！”
　　“这是哪家公子？拔剑有望啊！”
　　也无怪乎众人惊叹，这两天前来试剑之人难以计数，但能让这石中剑动弹分毫的都算是屈指可数，眼前刘循这大有一副将要拔剑而出的态势，即便是旁观者也看得激动不已。
　　负责记录考核的弟子也提起毛笔，专注地看着刘循，准备在名册上划下具有意义的一笔。
　　“喝啊啊啊啊啊！！！”刘循爆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剑身赫然脱出了三分之二！
　　但是，这已是他的极限。
　　下一刻，刘循彻底脱力，已拔出过半的剑瞬间落回石台中，发出沉重的闷响。
　　考核弟子微微摇头，将名单上刘循的名字划去，外面为他捏了把汗的众人顿时大为泄气，纷纷哀婉叹惜。
　　话虽如此，当刘循从试炼场中出来之后，上前道贺勉励者也不在少数，尽管最终未能成功，但能有这等佳绩，也算极为优秀了。
　　毕竟这里可是万剑宗啊！
　　刘循一边迎合着四面八方的奉承之语，一边穿过人群，来到苏景文旁边，拍了拍他的肩。
　　“苏兄，相识一场便是缘分，真心奉劝你一句，放弃吧，这万剑宗，真不是想进便能进的。”
　　“下一个。”前方又传来了那不耐烦的催促语调。
　　苏景文微微一笑，也拍了拍刘循的肩，然后毫不犹豫地上前，在报名处扔下自己三年的全部积蓄，大步走进这试炼场内。
　　刘循耸耸肩，不打算驻足观看，摇头自语了一句“何必呢”，便迈步打算离开这个伤心地。
　　可刚走了两步，便听得后方传来一片爆炸般的惊呼。
　　他猛然回头，然后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苏景文站在那石台前，单手便将石中剑拔了出来，轻巧得像是感觉不到重量！
　　而更为惊悚的是接下来的景象——
　　这把古朴坚韧的长剑，在苏景文的手中，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力量一般，迅速化作齑粉，飞灰扬空，震撼了一地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