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人间值得 下

　　月光清冷如水，减去了几分夏日的浮躁。
　　江北的夜，格外的美，商铺琳琅满目，灯火辉煌，精致异常。路旁人潮涌动，路上车来车往，街边随处可见朋友间嬉笑怒骂，情侣间说说笑笑。
　　赢胖子兜里揣着新买的手机，静静地跟在徐长生的身后，脸上确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赢胖子，有话就说吧！”徐长生双手枕在脑后悠悠地开口道，显然早就察觉到了赢胖子的心事。
　　“长生哥，当初我做的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赢胖子心里略微有些忐忑，毕竟自己一手铺就的万世基业，悠悠大秦仅仅十七年便付之一炬。
　　“当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你心中不就已经有了答案了吗？”徐长生平静的述说着一个事实。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可，长生不老会不会太过无趣？”赢胖子转头看着身后灯红酒绿的城市喃喃道。
　　“河山大好，岁月悠悠，你怎么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死胖子，永远记住一句话。”
　　“生活明朗，万物可爱，人间值得，未来可期，何来无趣？”徐长生看着天上的明月，眼中清澈平静。
　　走回老街，已经九点左右。
　　“胡了，老王头别墨迹了，给钱，给钱，哈哈哈！”
　　“老李，你放炮，不带这么玩的，也就长生那娃子没在，不然输光你的私房钱！”
　　“哼，长生那小娃子肯定是带白天那姑娘出去玩了，哪有空陪我们这些糟老头子打麻将？”
　　路过街道里的小茶馆，卖西瓜的王叔，开饭馆的李叔，正在酣战，王叔的喊声有些气急败坏。看王叔的样子至少已经输了二三十块，徐长生暗自想到。
　　一两块的小麻将，在老街里打发时间很受欢迎，特别是夏日炎炎无心睡眠，街头巷尾的邻居就很喜欢聚在茶馆，即便不打牌坐在一起嗑嗑瓜子，闹闹磕也是不错的选择，茶馆的老板同样很是和蔼，偶尔还会请大家喝上一碗自家做的酸梅汤。
　　回到小院，
　　“咕咕”赢胖子的肚子不出所料的叫了起来，徐长生倒是没有忘记白天的承诺，早在街头买好了烧鸡，二锅头，特地嘱咐了老板不要斩掉鸡屁股，在老板怪异的眼神中徐长生神色如常付了钱。
　　打开油纸，烧鸡表面泛着油光，微微冒着热气，徐长生拿出两个小杯，各自满上。
　　赢胖子吃之前先喝了一口二锅头，辛辣的口感刺激着喉咙，二锅头的度数不是吹出来的，对于没有喝过高度酒的赢胖子来说，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井边，猛灌了两口冰凉的井水这才平静下来。
　　“长生哥，这酒有毒！”赢胖子捂着嘴惊恐的看着玻璃瓶中的液体。
　　“嗯！”徐长生笑了笑，没有多言默默地喝了一口，表情很是平静。
　　……
　　以前坐在咸阳宫的台阶上，徐长生还从未看见过伶仃大醉的赢胖子，喝惯了宫廷清淡的美酒，饮一口二锅头，的确很让人上头，这点徐长生毫不意外。
　　此刻面色通红，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举起手里的鸡屁股很是满足的啃了一口。
　　“赢胖子，这两千多年你一直在地宫？”徐长生啃了一口鸡腿肉，看向赢胖子的目光带着些许感慨。
　　一觉两千年，醒来时物是人非，山长水阔，却不是自己了解的那方天地。
　　徐长生却有些羡慕眼前这个胖子，当你跨过漫漫长河，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你才会知道里面的种种。反而一觉睡到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是一种天大的幸运。
　　“准确的说，应该是在青铜棺椁里睡了两千年！”赢胖子说起话来有些飘忽，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骊山的一个村落里。”赢胖子继续讲述着，徐长生没有打断，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种发泄，心里有万千感慨却找不到人倾诉。
　　需要的不是你去开导，而是倾听。
　　天上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喝着酒，啃一口烧鸡，看着天上明月，徐长生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漫漫长河中的另一个眉州吃货，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做的红烧肉味道确实不错，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写诗做官，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大好天赋！”这是徐长生吃货那人的菜后，开口的第一句话。
　　“好湿！”
　　“好湿！”
　　“想不到长生哥还有如此文采。”
　　赢胖子停下了嘴里的唠叨，吞出鸡骨头，听完徐长生的低吟，愣了愣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随后反应过来很是夸张的拍了拍手大声赞叹道。
　　徐长生白了赢胖子一眼，默默地给空了的酒杯满上。
　　桃树下，月光如水洒落。
　　徐长生看着空掉的两瓶二锅头，有些佩服趴在桌上鼾声大作的赢胖子。
　　徐长生扛着一百六十斤的胖子，单手推开门放到床上，盖上被子这才回到小院开始整理满地的鸡骨头。
　　整理完后，借着月光挖出墙角埋着的桃花酿。
　　开封后，浓郁的酒香弥漫整个小院，入口带着桃花淡雅的清香，酒的度数不高，味道却更好。
　　倒不是舍不得请赢胖子喝，只是这酒不太容易醉人，而赢胖子此刻的情形更需要倾诉一番后美美的睡上一觉。二锅头比起桃花酿自然更加合适。
　　最好是日上三竿太阳晒到屁股才醒，把昨日的忧愁丢在昨日。
　　喝着酒，开始整理脑海中的思绪。
　　至少赢胖子说了很多，徐长生都一一记下。
　　当年大秦的龙脉就是被镇压在雕刻成玉玺的和氏璧之中，得传国玉玺才是天命所归，也就这么流传了下来。
　　可谁又知道，赢胖子跑路的时候早就把玉玺带在了身侧，后世关于和氏璧的无数传说不过是争夺一个名义罢了。
　　吞了传国玉玺中的龙脉，
　　便跑到皇陵一觉睡到如今，醒来的时候，遇见的村落自然是当初蒙氏家族的守陵卫，大秦崩灭后，有家眷的守陵卫便接来了家眷……
　　如同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一般，在那个近乎与世隔绝的村落里呆了一段时间，了解道村庄里的人过着靠山吃山的日子。
　　政府也派人主持过搬迁工作，可村子里的人一至否绝，有些性子急的年辈人甚至以死相逼，两千多年还守在骊山山脚。
　　徐长生感慨良多，自己在悠悠历史中的身份也很多，同样也有守陵人，可比起那份坚守两千多年的忠贞却不值一提。
　　与其说是先辈的承诺，不如说是一份世代流传的信仰。
　　徐长生同样庆幸赢胖子没有脑袋一抽，揭竿而起，而是默默地接受了现实，不然恐怕会被当做邪教头子抓进精神病院。
　　……
　　徐长生还记得赢胖子醉后一直喃呢回味着的一句话。
　　人间值得？人间到底值不值得？
　　人间很值得！
　　人间有数不尽的美酒佳酿，吃不腻的珍馐美味，看不完的美景佳人……
　　人间有趣的的事情多了去了，哪有什么值不值得。
　　喝完最后一杯桃花酿，徐长生趴在桌上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