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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血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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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吗?在找到你之前,我几乎拜访了村里的每户人家,毕竟,我也只是确认你藏在永乐村。这么多年过去,你一定已经改头换面了,为防打草惊蛇,我甚至亲自前来打探消息。你知道的,我这人比较懒,不常亲自出手,事儿都交给手底下人办。”
  灶台上的大圆锅盖被申远掀起,一股油麦菜和羊肉混合的香气窜进鼻腔,忍不住叫人垂涎欲滴,食欲大增。申远咽了咽口水,合上锅盖,说:
  “你这面下的有点多啊,两个人吃绰绰有余呢。”
  他身后的王汉龙脸色昏暗,沉默不语,五指紧握柴刀。
  “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早就知道我要来?想留下来叫我一起吃晚饭?”
  申远笑吟吟地走开,随便擦了擦厨柜上的灰,也不顾忌他那身名牌西装会不会蹭上油渍污渍,坦然一屁股坐上去,双手扶膝,与王汉龙面对面交谈。
  “还是说,本来就还有一人要同你吃饭,所以你煮了两人的面量,不,不对......如果对方是孩子的话,应该有两个。”
  王汉龙眉头跳了跳,开口道:
  “你想怎样?”
  “唉,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还没反应过来。这就是你犯的错啊!”
  “什么错。”
  “我之前拜访的每户人家,一听我是来赔偿送钱的,无论信与不信,他们都会在我走前说一句:快到饭口了,留下来一起吃吧。我知道这只是句客套话,但这个村子每年最大的经济收入,就是像我这种外乡人,所以村民们和我说话,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讨好的意味在里面,而这句“留下来一起吃吧”正是点睛之笔。”
  听到这儿,王汉龙幡然醒悟,后悔万分地闭上了眼。
  “你伪装的角色是个市侩到不能再俗套的村长,又是个无妻无子的孤寡老人,怎么可能不溜须拍马地留我吃饭,反而一门心思等我走,这不是太反常了吗?”
  一句话,王汉龙就少说这一句话,忽略了如此不起眼的细节,便被识破了伪装。老人深深叹了口气,从申远走进厨房那刻起,他便已经知晓结果了,后来的自称,也慢慢从“俺”变回了“我”,他就像个被看穿了把戏的魔术师,再怎么掩饰,都只是在哗众取宠。
  “过去多少年了,你就非得死咬着我不放吗?”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傻!王鼎坤,我要的是孩子。”
  “凭什么!”
  “孩子在永乐村的消息,早已经泄漏出去了。你以为抓两个冤死鬼,扔进火堆里烧不成人样,就能蒙混过去?别傻了,要不是我来的及时,明早起床迎接你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明枪暗箭,你的命我不在乎,可那个孩子不能死!”
  “在我手底下,她死了她也是王家人!王家没有孬种,我不会把她交给你当作棋子驱使,这些年你死过多少回?满打满算尸体都能堆成京观了,全都是别人拿命给你填!”
  “她不一样!王凉死之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照顾好她女儿。”
  “我爹死之前,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不也是照顾好我大哥!可他还是死了,现在轮到他女儿了,你的承诺就做数了吗?”
  “王凉的死.....你不了解你哥的道,他的路走到了尽头。问刀,他已无敌于天下,一日不死,就一日孤独,倘若不肯战死,便只能熬至心死。”
  “哼!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哥的死与你无关。笑话!他是我王家历来最出色的天才,修行界公认最强的刀修,一把刀镇压剑修千年都不敢抬头!若不是你,他怎会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王凉的死先抛开不谈,王鼎坤,你该庆幸今天来的是我。若是霸甲吕麒煌,指魔阳玄陵,或是王家嫡系前来要人,你以为你护得住孩子?”
  “...........”
  这次,王汉龙......不,王鼎坤没敢说大话逞能应劫。申远口述之名,皆是修行界各道至尊。霸道巅峰吕麒煌,三指断魔阳玄陵,他们都是王凉的老对手,自王凉死后,一直在追捕他女儿的踪迹。
  原本的永乐村乃世外桃源,与世隔绝,用来当孩子的藏匿处再好不过。可几年前,电影公司看中了这里,将现代文明的潮流引入,随之伴来的,便是修行界各处探查的眼线和谍子。期间,王鼎坤被逼无奈杀了两人,尸体用缩骨法接成孩子的大小,并将其伪装成失火,焚烧殆尽,处理得使人无法辨认,但终究还是出了纰漏。申远既能查到永乐村,有心人一样也可以,不过是次序先后罢了。
  王鼎坤深思的同时,申远跳下厨柜,瞥了瞥院子的方向,说:
  “孩子还不进门,怕是你留了什么暗号,表示屋内有危险........让她进来吧,院子里凉。”
  “我能相信你吗?”
  “你可以不信,但你别无选择。”
  “..........”
  ———————————————
  乡下孩子普遍都性野,玩得疯。但也有各自的圈子,尤其当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这种阶级差距就明确显现出来了。
  首先,几个圈子聚在一起,必定是圈子里最弱的孩子,充当费力不讨好的角色,比如说捉鬼的游戏,第一轮就会作鬼。接下来扮兵扮将,带头的孩子当司令,底层的孩子就只能做炮灰,鞍前马后,却还不亦乐乎。
  近日,永乐村的孩子圈里,多出了两个怪小孩,一男一女,脏兮兮的埋汰脸,少说话,只是闷头跟着大家玩,天明出现,黄昏消失,没人知道他们住在哪儿,也没谁在乎他们到底是谁,一帮十岁出头的熊孩子,除了瞎玩还能琢磨什么。
  夕阳被地平线遮去半面,男孩拉着女孩的手,偷偷离开了玩耍的空地,走到没人的地方,扑去双方脸上的泥灰,并在几处脸颚骨节和耳后按了按,彼此恢复原貌——这是最简单的易容术,男孩作为王鼎坤的弟子,平日里负责保护女孩的安全。
  女孩摇着男孩的手臂,亲昵地恳求道:
  “孟晓孟晓,我还想玩捉迷藏,咱们回去再玩会儿吧。”
  “太阳落山,该回去吃饭了。”
  “就玩一小小会儿.....”
  “不行。”
  “哼,那我不理你了……”
  “哦。”
  “哎哎哎,你怎么走了?”
  “饿了,回去吃饭。”
  “那你等等我.....不对,哼!我偏不走!”
  “哦,再见。”
  “.........好像真的走了,呜呜,混蛋!不知道我怕黑吗!你慢点走!”
  男孩从未真的远走,他了解女孩胆小,不敢独自走夜路,只是装装样子吓唬她。
  过了一会,女孩果然还是忍不住把手塞进他手里,与他并肩而行,却还是梗着脖子与男孩赌气,那模样不憎人反倒怜人,男孩微微用力回握住女孩的手,她便逐渐露出笑颜。
  男孩十四,姓孟,单字一个晓。
  女孩十三,姓王,单字一个梦。
  孟晓与王梦应该算是青梅竹马。
  王凉死后,王鼎坤带着她来到永乐村,孟晓清晰地记得,那是个寒冬的午夜,窗外虽无雪意,西风却格外烈,吹的玻璃嗡嗡直响。倏忽间,他听着门外有异样的动静,悄然从被窝里爬出来,没穿棉袄也没穿鞋,握着柴刀缓缓推开木门。
  然后,他第一次见到了王梦,那时她才八岁,柔弱又孤单地站在院子中央,如同一朵在风暴中摇摆的蒲公英,胆怯却倔强,非常能够激起人的保护欲。
  脚边一个大布囊,像是行李。
  过了会儿,他师傅王鼎坤现身了。老人受了伤,浑身都是血,如果不是认出了他手里那把刀,孟晓差点将他当作敌人。
  王鼎坤上来一脚,踹掉孟晓手里的柴刀,随后用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拽到女孩面前,蹲下身子,对他说:
  “你不是一直想学刀吗?我教你。”
  孟晓生性凉薄,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他,答道:
  “要我做什么。”
  王鼎坤血流满面,双眼炯炯有神,认真地说:
  “要你死。”
  孟晓退后两步,有些怀念身后躺在地上的那把柴刀,同样认真地说:
  “这个我办不到。”
  “不,你能办到。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死了,是这个女孩给了你再活一次的机会,不!她就是你的命!你若想习刀,必须在此立誓,只要你还能动弹!能喘一口气!就要护她周全!”
  孟晓闻言沉默地转过头,盯着女孩的脸看了很久,很久,像是要把她那副泫然欲泣,楚楚动人的容颜,永远刻在脑子里。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但是想练刀,就得记住她的样子,这点是肯定的。
  然后,他回过头,对王鼎坤淡淡地说:
  “我试试。”
  这一试,试了六年。
  孟晓是个称职的保镖兼保姆,自那以后除了习刀之外,他专心作王梦的影子,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而且,王鼎坤从不做家务,以至于后期,连女孩的内衣内裤都是他亲自手洗。如果说最开始那段时间,两个孩子之间还尚有芥蒂,那么如今,他们已经胜似血缘亲人了。
  即将走近家门,王梦一闻到了饭香,早就把玩耍的事儿撇到九霄云外,兴冲冲地推开铁栅门,大步跑向小别墅。
  “嘘!”
  孟晓一把将她拉住,并按下头,蹲着竖指噤声。
  “怎么了?”王梦疑惑不解。
  “屋里有外人。”他回答。
  “你怎么知道?”
  “大黄进狗舍了,说明它朝外人吠过,结果被师傅骂了回去,那狗胆怂,现在害怕了不敢出头。”
  “那是谁来了?”
  “不知道。”
  孟晓顿了顿,冷声补充道:
  “反正没好事。”
  ———————————————
  农村的土炕前,通常有一大片空地,架起油腻的折叠圆桌,四人齐聚在桌前,除了申远以外,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碗肉香四溢的汤面。
  按理来说,申远不该上桌,因为这家人正在吃散伙饭,而他是个外人,更是这顿散伙饭的源头——吃完饭,王梦会同他离开。
  孟晓知道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吃面,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对于他来说,饿了该吃饭,困了该睡觉,一次只做一件事,做事的时候,他脑袋里从没有多余的念头。
  小丫头王梦没心机,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六年时光,她终究还是留恋这个家,失落地垂头盯着澄清的面汤,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可还是强忍住泪水,仍旧小口吃面——这是规矩,散伙饭必须见碗底。
  她开始暗暗恨起座旁的西装男人,虽然他总是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就是他!棒打鸳鸯,拆散了她与孟晓,正处少女初心萌动的年龄,对于孟晓,她知道自己是喜欢的。
  虽然大多数时候,孟晓硬的像块木头,且对外界警惕性极强,例如说有天雨夜她怕打雷,不敢一个人睡,便想钻进他被窝里,可被褥刚掀开一角,睡梦中的孟晓睁眼暴起,右掌扼住她细长白皙的脖颈,死死压在她身上,适时一道惊雷闪过,照亮了彼此的脸庞。
  王梦永远也忘不了他那夜的眼神,多年后她忆起此事时,亦想不通为何一个少年的眼里,却能包含下如此复杂却又饱满的痛苦,第一眼看上去像是愤怒,可实际上,就是痛苦——冷漠的外表下,内心满是煎熬。
  直到王梦收拾好东西,眼底含着泪站在门前要走,孟晓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盘腿坐在炕上,抬头望着窗外的残月。舅舅王鼎坤倒是嘱咐了几句,郑重告别后,默默地走到后院,撕几条旱烟团成团塞进烟嘴,翘着二郎腿在台阶上吃烟锅。
  “我走了!”
  王梦这声挥泪大喊,其中表达的更多是对孟晓的愤懑和不满。
  我就要离开了,以后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你为什么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带点人情味你会死吗!挽留我啊混蛋,你难道不明白,其实我不想走吗?哪怕你说一句留下,我也有勇气反抗,跟你在一起!还是对你来说,我从来就无所谓,只是个时时刻刻需要保护的孩子.......现在拖油瓶终于被送走了,你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吧……
  望着孟晓的背影,王梦凄然自嘲,于是擦干两行冷泪,再次说:
  “我走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无人留,便不一去不回头。
  申远临走前,特意深深地看了眼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笑道:
  “聪明人啊。”
  孟晓还是雷打不动。正如他所说,一次只做一件事,此刻他盘腿之间,绕线的棒针在两手中交替着编织,他在织毛衣。没错,他在织毛衣,想起再过几月便要降温了,他必须在这之前将这批毛衣赶出来,王梦身体发育的很快,前几年的毛衣已经小了。
  织完毛衣,他如往常般去院子里练刀,见师傅坐在地上抽烟锅,满脸愁容,也没说什么,他在院里练了一会,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罕见地扔下刀,打了碗井水,坐在王鼎坤身边,边喝边问:
  “王梦呢?”
  “你说呢?”
  “她平日里喜欢看我练刀,可今夜没来。”
  孟晓回身朝屋里张望,皱着眉问:
  “她在前院玩?还是......”
  “她走了。”
  孟晓表情凝固,慌了。
  “走了?去哪儿了?”
  “不晓得。”
  王鼎坤叹气道。往台阶上磕了磕烟锅,震出烟灰,背着手站起身进屋,跨过门槛前,他留心说道:
  “以后不要自斩记忆屏蔽神识了,那样有伤魂魄。”
  王家的刀举世无双,涉及颇广,万物皆可斩,对于人神魂方面修行者,自然也有特殊招式针对,不过却没人敢把这招式,用在自己身上。一是威力太大难以控制,收不住手容易自毁神魂,二是斩断部分记忆,等同念头不畅,修为越高,越会蒙蔽道心。
  但孟晓偏偏就狠下心这么做了,好在这段记忆被斩断的时间不长,一沟通念头,很容易就将记忆衔接起来了。
  他站在院子里许久,月色朦胧,形单影只,感觉心头和手中都空落落的。牵他手的人已经走了,面对自己的漠然,她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
  孟晓明白他之前自斩记忆的原因,倘若记得,真到了最后离别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挽留她。可王鼎坤的沉默和退让,就已经告诉了他,王梦必须走,只有跟着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她才会安全。
  为了她,孟晓选择忘记一些事,承受一些孤独,这样的话,王梦在离家之际也能更加决绝,或许她会恨他,但如果能让她好受些,那就恨吧。
  他与王梦的关系,说是贴身保护,其实也是陪伴,女子的柔情是孤独最大的慰藉,有王梦在身边,孟晓才不至于被那一个个绝望的午夜折磨得发疯。
  他喜欢她吗?孟晓自己也不知道,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非要说的话......随缘吧。
  嗯,决定了,下次见面一定要问她。
  孟晓想着收刀进屋,见师傅王鼎坤还没睡,老人坐在炕边踩着四角凳,凳上钉了块青石,洒了井水,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按刀身,正在磨快那柄烂柴刀。
  王鼎坤瞥了他一眼,便知晓孟晓将记忆接上了,转身继续磨刀,喝骂道:
  “你小子的包袱在院外,早给你收拾好了,天亮之前,赶紧滚蛋!”
  “不走。”孟晓的回答一向简洁。
  “嗯?”
  “刀没学完。”
  “哼!王家刀向来只重心法,余下全看自身造化,两年前,你的刀便已小成,在我身边还能学着什么?”
  “经验。”
  “什么?”王鼎坤停手,抬头肃穆问道。
  孟晓挽起袖子,蹲在他身旁捧着碗,帮他往青石上洒水,冷声道:
  “高手过招。”
  王鼎坤愣了会,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大笑道:
  “你这小犊子倒是精,也真他妈够胆!”
  孟晓性子比这青石还冷,慢吞吞地说:
  “反正你也缺个人给你收尸,你我师徒一场,总不能让你暴尸荒野。”
  王鼎坤拄着柴刀立于青石上,脸色认真了几分,问道:
  “你现在不走,明早便是死局。我只问你一遍,你可想清楚了?”
  “嗯。”孟晓闷声答道。
  “好样的!”
  王鼎坤横刀叫好,豪气万千地说:
  “为师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徒弟,既然命数尽此,我便再送你一场机缘。你心境沉稳,处事老练,刀法中规又不失锋锐,唯缺实战经验和眼界,为师临走前,便帮你补上这一弱点。”
  师徒两人面面相觑,皆是血气沸腾,只见王鼎坤大喝一声,抽刀划破掌心的厚茧,滚烫的鲜血直流,淌满青石,拍碎孟晓手中的水碗,老人怒目圆睁,大吼道:
  “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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