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芽土豆

　　一阵暴雨过后，落入水洼的余晖被运动鞋踏碎，冰城市金源区第二中学准备晚自习的学生们正带着饭后的满足返回学校。
　　一个略单薄的身影在人流中逆行，陈默紧了紧身上的蓝白校服，快步从甬路穿过，朝校门口走去。
　　最近三天，陈默日子过的患得患失，好不容易适应系统，又被奇怪的奖励弄地一头雾水。
　　奇趣蛋，就是那种糊弄小孩的玩意，好吃好玩谁都爱，那刚刚获得的恶趣蛋……貌似不会那么友好吧？通身黑亮，鸭蛋大小，关键是不知该如何使用。
　　马路对面常年零落着几个小吃车，各种食物的香气在雨后的清新中蔓延，陈默左顾右盼地躲过汽车，虽然远远地看见班主任梁雯的身形正朝这边过来，还是斜穿马路出现在一个土豆丝卷饼摊子前。
　　“老板，一个土豆丝卷饼，加肠加蛋……”
　　“五块！”
　　铲子在铁板上划出让人难以忍受的嚓嚓声，陈默双手插兜夹紧双臂，努力忍受这难耐的动静。
　　谢顶的老板嚓嚓铲地起劲，还不忘闲聊几句：“你是……艺术生？”
　　陈默摇头：“不是。”
　　“体育生？”
　　陈默继续摇头淡然道：“二中虽然艺体生多，但也有不少普通考生。”
　　“哦，我还以为都是艺体生呢。”老板似是不经意地话里带出些许不屑。
　　这不屑，包含对重金学艺体的不屑，包含对没钱学艺体的不屑。
　　见陈默没再回应，老板低头笑道“艺体生好啊……进了二中就相当于进大学了。”
　　这倒是事实，二中的学生要么是富裕家庭的艺体学生，要么是工薪阶层的平民子弟。
　　陈默目光抬起，注视着天边的丝丝红霞。
　　无聊的对话过后，土豆丝很快就被妥帖地卷进黄澄澄的饼里。
　　接过土豆丝卷饼，递上五元钱，陈默刚想下口，那一声电子音又突兀地响起，陈默不由地身形滞住。
　　【提问：进食发芽土豆会导致呕吐眩晕等中毒症状，是因为其中含有：】
　　【A:霉菌素】
　　【B:毒龙葵素】
　　【C:麦丽素】
　　眉头轻蹙，陈默的目光落在后面削土豆的老板娘手中，脑补自己中毒后的种种情形：抠嗓子催吐、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直到伸出暗红的舌头一命呜呼。
　　丰富的想象力让他不由地一抖，“B”。
　　【叮——回答正确，奖励已经发放，请老大查收。】
　　最初两次的奖励都凭空而降，险些砸到花花草草和小朋友，陈默吐槽过一次后，奖励就直接出现在自己书包里，现在那枚恶趣蛋应该有新伙伴了。
　　奖励等会回去看就行，可那一袋子的长芽土豆，今晚还不知道多少同学买过呢。
　　没有犹豫，陈默把卷饼扔在摊子上，放开声线开口道：“不好意思老板，土豆丝卷饼我不要了，把钱退我吧。”
　　嚓嚓地声音继续，矮胖老板并没停下的意思，只是抬头一脸不屑地质问一句：“不要了？！”
　　“对，我不要了，你的东西不新鲜。”
　　“不新鲜？你眼睛瞎了？看不到我刚做出来的？”
　　老板掼下铲子，怒瞪着一脸淡然的陈默，两人你来我往的说话声，也吸引到周围蓝白校服的注意。
　　陈默的目光缓缓从老板脸上挪到他身后，几个学生顺着陈默的目光看到摊子后面猫腰削土豆正起劲儿的老板娘，上面坚挺嫩黄的芽子只是被老板娘轻轻削掉，并没有深挖下面的根。
　　“我也不要了……”
　　“突然想吃鸡蛋灌饼……”
　　“还真是不新鲜……发芽的土豆我妈都整个扔掉。”
　　“老师说过，发芽土豆已经没什么营养了，还要冒着被毒死的风险……”
　　学生们叽叽喳喳议论，围观的人一下子就多起来，矮胖老板面色愈加阴冷，挑衅地注视着“罪魁祸首”陈默。
　　高出老板一头的陈默与老板对视，依旧毫无畏惧地淡淡开口：“退钱吧。”
　　“哼，你说退就退啊？！咱有执照，你爱去哪告去哪告，爷奉陪！”
　　当啷一声，老板从台面下面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摔在铁板上，包括陈默在内的几个学生都不由地倒吸口凉气。
　　陈默迅速上前一步，肩头却被人从后面拉住。
　　“吓唬谁呢！”高亢的女声突然响起，陈默扭头，只见班主任梁雯鄙笑望着老板，并顺势一把将陈默拽回。这四十多岁的女人，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十足地安全感袭来，陈默挤开一个美女站在梁雯身旁，恭恭敬敬地说了声：“梁老师……”
　　梁雯身着酒红色套裙，长发盘髻，刚中带柔地打断陈默：“都几点了，还不赶紧回去上自习？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交给老师处理！”
　　说完，梁雯递出一个让人无法抗拒的眼神，陈默望眼闪着寒光的菜刀不肯离开，梁雯登时板起脸怒瞪陈默，陈默只好怏怏离去。
　　身后传来梁雯掷地有声地争辩，陈默回望，见那老板已经认怂地收起菜刀才松口气。
　　系统奖励还不知是什么呢，如果是一顿大餐，自己岂不是要错过？陈默忍着饥饿，快步朝班级走去。
　　书桌膛的书包里，陈默俯身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一个不明所以的瓶子！
　　……
　　……
　　……
　　山西老陈醋。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陈默还是没想到系统奖励依旧这么任性（小气）。恶趣蛋之前，系统奖励过圆珠笔、新鲜的大苹果，好歹都是能用得上的，这瓶老陈醋只能拿回家孝敬陈太太了。
　　陈太太黄小菊，这两天总是走神，也不知怎么了，可能跟姥爷有关。
　　低头再看老陈醋，也不知跟发芽土豆能扯上什么关系？
　　系统出现这三天，除了价值不明的恶趣蛋，陈默得到的最好奖励就是块和雨天更配的巧克力，价值软妹币六块五毛钱，而通过这几天的接触，陈默也得出结论：每次的奖励都与问题有关。
　　为搞清楚老陈醋和问题的关系，陈默一坐下就开始用手机搜索。
　　某百科里明确写到：马铃薯毒素，是一种弱碱性的生物甙，可溶于水，遇醋酸易分解。
　　系统，你还真是贴心。
　　就不能问点和软妹币有关的问题么？
　　教室自然地喧闹，角落里，高个子的体育生何大壮何淼蜷缩在座位上，手捂在腹部异常痛苦。
　　陈默回忆起来，刚才就是看何淼吃土豆丝卷饼自己才去买的，以何淼的饭量，一顿吃俩绝对没问题，而百科中明确写到：进食过发芽土豆一般会在二十分钟后出现症状。
　　几个何淼死党围在何淼身旁手足无措，有人端水，有人皱眉，还有人准备去喊校医。
　　平时最结实的何淼竟然都如此难受，可见进食发芽土豆的危害之大。
　　三下五除二，陈默就打开醋瓶子，转身走到教室后排，递上手中的瓶子。
　　何淼还在座位上，豆大的汗珠在脑门上颤抖。
　　“给，灌下去试试。”陈默递上打开的醋瓶，又递上手机，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长芽土豆中含有……遇醋酸易分解。
　　何淼从桌上抬头，艰难地吞咽吐沫，看到陈默手机上“长芽土豆中毒症状”时幡然醒悟。
　　人在绝望时会慌不择路，何况眼前也许就是条光明大道。何淼接过醋瓶，捏着鼻子咕嘟咕嘟地灌下去一半。
　　剩下的实在喝不下了。
　　几个人看眼何淼，再看眼陈默，全都一脸茫然。
　　何淼压抑着吐意，接过别人递来的饮料漱口。
　　“怎么回事啊？”
　　“能行么？陈默哪来的醋啊？”
　　“陈默的意思是说，大壮好像是长芽土豆中毒。”
　　何淼圈子的伙伴们议论着，将信将疑地望着一脸淡然的陈默。
　　这中等个头中等长相，总是一脸淡然的小透明，真的能让何淼恢复正常？
　　何淼可是篮球队主力，早就被省大内定录取，就差三天后的一次体检，这是全校皆知的事。
　　篮球在其中一个人手朝墙上中掷来掷去，发出砰砰的声音，语调冰冷：“大壮要是得病了体检过不去，省大可就去不上了。”
　　对怀疑的目光报以淡然笑容，陈默从容转身回到自己座位。
　　五分钟不到，何淼就眉眼舒展开来，浑身轻松。抹了把额头的汗，何淼亲自过来将剩下的半瓶醋放到陈默桌上。
　　校医凌先生也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咣当一声门响打教室的吵闹。
　　“就是他……”同学指引校医望向何淼。
　　得意地笑意从何淼嘴角流露，轻飘飘地眼神朝校医眨了眨，就像他获得省联赛MVP时的得意。
　　凌校医愠怒地望向喊他过来的同学：“你说这个大个子病了？”
　　何淼阔步上前解释：“下课时吃了三个土豆丝卷饼，谁知道那土豆是长芽的。刚才是真难受的要死，多亏同学给我一瓶醋……”
　　何淼几句把事情说清楚，凌校医看眼淡然的陈默由衷地夸赞：“处理及时果断，给你点赞。”
　　校医的话让几个知道来龙去脉的同学朝陈默投来赞赏的目光，何淼的死党们也开始注意到这个平日透明的学生。
　　陈默。
　　高考在即，少有人关注旁人，这样小范围事件总会很快平息，随着校医离开，角落里也风平浪静起来。
　　何淼回到陈默坐位旁道谢：“谢了哥们，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陈默浅笑回应，“嗯……”
　　从前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人，短短几分钟里，一来一往的笑意就让两人犹如多年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