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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大夏玄黄龙旗在火光里翻腾，龙体扭曲，龙首摆动，仿佛是在挣扎，最终还是焚为灰烬，乘风飘远。
营地里一片狼藉，铜盆倾倒，砍杀声不断。
玄黄龙旗悉数折断，狰狞的黑虎旗随大风扬起。
大夏国士兵的尸体不断地从营地里拖出，雪地上留下一道道鲜血的沟壑，有人至死还拿着尖刀，双目瞪得浑圆。破碎的暗黄色帐篷也丢进了火里，火舌攀上，火光闪烁，优质的布料萎缩成球，噼啪作响。
西辽铁骑灰黑色的钢盔密密麻麻，蝗虫一般扫荡着残余的帐篷。
最后的大夏士兵被逼到营地的边缘，瞪着血红的双眼，与西辽铁骑拼死对决。无数人马的影子交错而过，切割厉声响起的刹那，带飞大泼大泼猩红的鲜血，倾洒在雪上。雪中躺着许多人，大多身穿红色的皮甲，武器倒在一边，血从甲里无声地流淌出来，染红大片雪地。
他们在被屠杀。
副将伫立在营地外，手按马刀的刀柄，凝望雪外灰暗的天色。
他在等着大将归来。
他们这支部队，只有四百余人，只是进攻燕安城的大部队里分离出来的一支斥候营，但竟是虎将卫萧亲自带队。
入夜时分，他们发现了这个困在暴雪中的营地，卫萧没有犹豫，直接偷袭，许多大夏国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主将看着混乱的夏军，喃喃一句：“军乱无主，将军不在营中。”就迅速组织六十余人的队伍，跟着一路上残存的行军痕迹，全速追赶出去，如今已经过了一刻钟。
雪夜的背景下，一骑披血的黑影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正急速地向这里赶来，黑袍在狂风中翻飞。沉重的甲胄随着战马的颠簸叩响，轰隆如雷鸣。一柄暴烈的七尺屈刀拖在马后，刀面浸满淋漓的鲜血。
马蹄声渐烈。蛰伏在影子之后的骑队也撕开夜幕，排成一线，宛如迎面打来的滔天巨潮，霎时间雪尘滚滚。整个草原仿佛都在震动。
“大将军！”
副将大喊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迎向为首者。
黑影扬起头，露出一副苍白清瘦的面孔，阴冷的双眸盯着来到马下的副将。
“大将军可曾受伤？敌将是否棘手？”副将只觉浑身一冷，但还是硬着头皮殷切地问。
“敌将绕着边境巡逻，此时正是回营的时辰。我觅着踪迹寻找，迎面遇上了他。不过一个杂牌将军而已。”卫萧把手中屈刀抛给副将，副将想要双手抱住，刚一触手便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手臂酸疼无比。副将心里震惊，这屈刀绝对不少于四十斤，卫萧当真能挥舞起它来战斗？
他赶忙唤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士兵接过屈刀，不然自己迈出一步都很困难。
“这里情况怎么样？”卫萧翻身下马，望着火光连天的营地。
“因为大将军的奇兵战术，在如此的劣势之下，大夏人也组织不了有效的反抗，九成的营地已经被我们占领了，全歼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副将抱拳，面上有些犹豫，“可是……”
“可是？”卫萧骤然眯起眼，“说下去！”
“有一个少年，他是最先察觉我们的袭击的人，立即召来一部分大夏士兵，与一部和二部在东线激战。末将见战势僵持，派三部四部迂回至后方，占领了营地的西面，大夏人两面受敌，溃不成军。可当少年听到西面失守的消息后，他……疯了。”副将脸色有些发白，似是忆起乱局中少年杀人时的暴戾，“他带着一队人拼命地往回冲杀，当时他身边只剩十余个同伴了，可三部四部足足有上百人。但他真的杀出来了。只有他一个人冲出了包围圈。”
“十几人冲破上百人的包围？”卫萧低沉地问，“然后呢？”
“少年寸步不离地守在一顶帐篷前。他身负七八处砍伤与箭伤，他也不知砍碎了多少把刀，可依然死死拦住我们的人。弟兄们已经被他杀怕了。”
“那顶帐篷里有什么？”
“这……”副将咽下一口口水，满头冷汗，“听四部的人说，那顶帐篷里，只有一个病危的女孩。是四部的百骑长最先发现的。他遣散护卫，独身进入帐篷里，把那个女孩……”
“不用说下去。他现在人在哪里？”卫萧冷声问。
“已经……死了。”
“死了？”卫萧瞳孔里闪过暴烈的光芒。
“是的，那个少年突破包围，冲进了帐篷里，然后又满身是血的走了出来，估计那位百骑长，凶……凶多吉少。末将办事不力！请大将军责罚！”副将的声音越来越低，忽见卫萧手按腰间的雁翎刀，心里骇然，踉跄着双膝跪下，长长地俯在雪上。
卫萧俯视着这个匍匐在地的男人，半晌，面无表情地把他踹翻在地。
“带我过去，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