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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牙正背着谢依然沿着秦河往北，在快到通天渡口的时候，宋牙突然停下脚步，闪身躲进了一边的芦苇丛中。
谢依然冰雪聪明，见宋牙如此，便也凝神静气不再出声。
二人透过茂密的芦苇，看向前面的黄土道路。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支百人的队伍出现在大路上。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穿着同样的皂色劲装，而在队伍最前面的就是与谢依然一同的那位朱老和持棍的矮子孙行。
谢依然在宋牙耳边小声说道：“是朱老，他是去飞燕城请的救兵来救我俩。”
飞燕城的救兵?
宋牙倒是通天渡口的那些乔装打扮的飞燕城刺客。
宋牙着实信不过来得飞燕城人马，他将谢依然放下，示意她稍等，自己一步跳了出去。
“什么人！？”没等宋牙落地，朱老已经察觉到了他。飞燕城的弟子们显然都是门中的精英，朱老喊声未落，他们已经齐刷刷停下了步子，排出阵型直面宋牙。
宋牙伸出两手，示意自己没有动手的意思。
朱老看清宋牙，急忙摆手大喊道：“都莫要动手。’
但朱老的话并没有用处，飞燕城的弟子们仍然戒备着，百余人凝聚而成的真气化出了幽蓝的水浪在月光下荡漾着，随时准备发出雷霆一击。
“住手！“此时，队伍中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那些飞燕城的弟子听到后迅速的收回了真气，动作整齐划一。
宋牙向说话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人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穿着同样的皂色衣衫，混在人群中丝毫不扎眼。
“小姐呢？“朱老跑到宋牙面前，满脸急切之色。
没等宋牙开口，谢依然已经跑出了芦苇丛。“朱老，我在这里。“
“小姐！“朱老见到谢依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的狂喜。他大步跑过去，一头拜倒在谢依然裙边：”小姐！老夫本以为……本以为愧对主母。“说着，他竟然老泪纵横。
孙行这时也跑到朱老身边，面朝谢依然扑通一声单膝跪下。
此时的宋牙却没有心情看这主仆重逢的场面，他在戒备着这一百名飞燕城的弟子。这些人与宋牙平日里见到的飞燕城弟子装扮相同，但从刚才真气凝气出的水浪来看，他们中没有一人的修为会低于那个沙漠中的黄大王。
他们仍然面无表情，似乎这谢依然的死活与他们毫无关系，而那个络腮胡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不是躲到了队伍后面。
谢依然在同朱老和孙行说了几句之后，转向飞燕城众人，开口说道：“我们走吧。”
飞燕城众人一动不动。
孙行摸了一把脸，往前走出几步，喊道：“小姐准备回城，早先让你们备好的轿子呢？”
飞燕城众人仍然一动不动，就像一截截木头竖在原地。
“你们好大的胆子！”孙行见状，把手中的铁棍拄的咚咚响。“我家小姐好歹也是飞燕城的宗主，你们竟敢如此！”
“我们听得小姐落难，便召集人手奔来，没有时间准备轿子，还请小姐见谅。”络腮胡子的声音又从队伍里传了出来。
这哪里是没有时间，他们分明是已经将谢依然当成了死人一个，哪还会准备轿子马乘。
谢依然三人与宋牙都明白，也都没有说破。
“劳烦大家了，我先在这里谢过诸位。”谢依然站了出来，欠了欠身子。“我不妨事，咱们走回去就好。”
说完，谢依然等三人走在前面，飞燕城众人紧跟在后。
宋牙，则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只要将谢依然交给刘青松，自己就能拿到剩下的七千金了。
谢依然走的很慢，整个队伍走走停停，直到清晨时分方才赶到飞燕城的城门下。
刘青松早已带着几个府中的仆役等候在此。颤颤巍巍的老总管见到谢依然后，一头跪倒在地上。“老朽飞燕城总管刘青松，见过主家谢小姐。”谢依然如今还未接任城主，而她又是谢家唯一的血脉，因此刘青松叫她主家也无不可。
朱老知道谢依然身具寒毒，便走上前搀扶起这位看起来比他都要大上几旬的老人家。
而飞燕城的众人则连停都没停一步，只接列队走进了城中。其间甚至没有一个人回头看谢依然和刘青松一眼。
“老总管，依然让你费心了。“谢依然看着城门下仅剩的老总管和几名仆役也免不了心中泛凉。
“不敢，不敢。还请小姐屈尊先去老朽家中一叙。“说着刘青松挥了挥手，身后的仆役将早已准备好的竹木小轿抬了上来。
谢依然谢过刘青松后，坐上了轿子，她看了看宋牙，没有说话。
宋牙下意识的避开了谢依然的目光，走到刘青松身旁，小声道：“此事已了，虽中间有些波折，倒也不辱老总管的嘱托。”
刘青松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牌递给宋牙，道：“很好，你很好。今日午夜，我在听雨斋内等你。”
听雨斋就是刘青松的书房，也是每次与宋牙交易结算的地方。
“先谢过老管家了。”宋牙说完，接过玉牌先一步走进城门，转眼间就消失在曲折的小巷中。
谢依然坐在竹轿上，望着陌生的巷子和那个已经消失的背影，心头莫名有些泛酸。
宋牙回到了自己在玉沉巷的屋子里，这是一栋青石搭建的高耸塔楼，宋牙初来飞燕城时便租下了顶层。
这里很安静，城里的喧嚣被玉沉巷中布置的秘法隔绝在外，即便是玉沉巷中的其他外来修士，也极少来这处偏僻的地方。
宋牙躺在窗外的瓦楞上，天上的云彩层层叠叠，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谢依然无法坐上城主，也许连命都要扔在这里，这也是她的命，当她决定来飞燕城的那一刻就被注定的命。宋牙晃了晃头，向天空伸出手掌，几只灰扑扑的鸟从他的指尖划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等晚上去收了余款，那自己的钱就攒够了。之后的事情会很多，宋牙不想被飞燕城牵扯太多精力。
宋牙又想起来在昨日捡到的黑珠子，他从怀里拿出，两指捏着对着阳光自己端详起来。
黑珠子依然在微微跳动着，但那黑色仿佛稍微淡去了一些。
“里面好像有字？“
宋牙用力甩了甩手，珠子里的黑色如水一般荡漾起来。随着宋牙的甩动，一缕细细的黑气从珠子里窜出，在宋牙眼前变幻着形状。
最终，组成了天衍鬼经四个字。
与此同时，宋牙的心莫名的颤动了一下，同时，一丝真气自丹田中升起，沿着经脉缓缓流淌。
珠子中的黑气很快消散了，宋牙体内的真气也随着一同不见。宋牙盘腿坐起，又用力甩起手来，黑气再次冒出，在空中蜿蜒曲折，像是写了些什么？
“天之道，为无常，为恒。恒唯一，一为三，三为万物，为衍。是为天衍。天衍阴阳，阳为万物，阴为鬼。天道，纯阳不生，纯阴不生，天阙为阳，气入转出至丹田……“
宋牙仔细辨认着笔迹，他体内的真气再次出现，不由控制的沿着天衍鬼经的描述依次贯穿各大经脉。
最终，真气到达了背心上的魂门穴上，宋牙当时就觉得背心一凉，接着是刺骨的疼。
这一疼倒是将宋牙惊醒过来，他急忙挥手拂散了黑烟，体内的真气转瞬消散掉了。
自己竟然能修炼真气，这倒是宋牙没有想到的。不过这天衍鬼经着实凶险，宋牙可不想变成吊死鬼那样阴气缠身，半人半鬼。
“叩，叩，叩。”
在宋牙乱想时，屋门响了三下，很轻。
宋牙没有回头，直接喊了声“进来。”
屋门打开，一个人哧溜一下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这是个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身材瘦弱矮小，皮肤有些黑，一对有神的大眼睛乌溜溜的转动着。
“前辈，您回来啦。我帮您带来了吃食，这可是兴隆坊的糕点，您快尝尝。”
一个精致的木盒被少年捧在手心，递到窗前。
宋牙从窗外翻身进来，并没有接过糕点，而是看向少年。
少年没有名字，玉沉巷中的其他修士都管他叫阿孬。阿孬已经在玉沉巷中住了两个月，他也是玉沉巷中唯一的凡人。
见到阿孬，宋牙盘坐到床上，面向窗口。
阿孬熟练的挽起袖子，伸出几根手指在宋牙的肩膀和后背上按压起来。
“舒服……“
阿孬的手艺很不错，这也是宋牙能忍下他的原因。
“前辈，您看……我那事?“阿孬一边卖力的按着，一边堆着笑问宋牙。
“你不能修行，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宋牙享受着背后的酥麻，眼都没有睁开。
阿孬仍然在笑，双手按压的更加用力。
半个时辰之后，宋牙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
阿孬已经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宋牙伸出了一根指头：“一万金，等你凑够了一万金，来我这里买他们的人头。”
一万金！这是阿孬永远也攒不够的金额。
但阿孬还是深深鞠了一躬，缓缓退出了屋子。
宋牙看着窗外，已是深夜，明月高悬，该是去拿回自己尾款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