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你下山时,当有万灵开道

　　周枍到家时，看到师傅刘遂重正端坐在琴房里。一张比周枍的青水琴更加古朴大气的琴放在琴桌上，师傅双手轻按琴弦，并没有开始弹奏。
　　师傅看着身形有些疲倦但神采奕奕的徒儿周枍，笑问道：“小枍，这一天累坏了吧？”
　　周枍点头又摇头，“累也不累。”
　　“哦？怎么说？”师傅饶有兴趣的问道。
　　周枍稚嫩的脸上有些纠结，“说累嘛，今天一天经历的有些多，身体还是有些疲惫的。但是一想到我今天第一次打猎就收获满满，又感觉不是那么累了！”
　　“你呀！”对于这个回答，师傅无奈的摇了摇头，“让为师来为你抚琴一曲，消除精神上的过度亢奋。”
　　“多谢师傅。”
　　周枍乖巧的点头，盘坐在一旁期待着师傅抚琴。
　　叮——
　　不知是否是琴不同的缘故，周枍的琴音活泼锋芒一些，而师傅的琴音却柔和静默一些。
　　师傅弹琴时，眼神常常流露出看尽世间繁华的沧桑之意，弹琴的动作较之周枍更加随性，行云流水，大有一种翩然若仙的感觉。
　　柔和轻快的琴音在周枍耳边环绕，他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和煦的春风之中。这一天里因与野兽们搏斗和收获后的亢奋感都在缓缓平息，周枍的精神在师傅的琴音之下慢慢进入宁静致远的状态。
　　随着师傅最后一次勾动琴弦，周枍感觉一天的疲劳都已消失，心境也平复下来。他双目闭合，静静聆听着余音。
　　良久，周枍睁开眼，清澈的眸子望向师傅，“师傅，徒儿感觉心境已经稳定了。”
　　“如此甚好。”
　　师傅将琴放入琴盒中收好，说了一句“天色不早啊！”
　　周枍马上心领神会，起身说道：“师傅，我这就去做饭！”
　　说完，也不等师傅说话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师傅托着平滑无须的下巴，眼中有着明显的宠爱，还有一丝复杂的意味。
　　“多好的徒儿！”
　　吃完晚饭后，周枍被师傅叫进屋内。
　　“师傅，找我有啥事？”周枍坐在椅子上，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实在是太饱了。
　　师傅看着周枍滑稽的模样，眼中蕴有笑意。他道：“吃撑了吧！叫你少吃点儿还不听。”
　　周枍只能嘿嘿笑，心中想，谁知道那野猪肉和山药乱炖竟然这么好吃，害的自己都破戒了！
　　“出去走走，陪为师散散步，就当是消食了！”师傅起身说道。
　　周枍跟着一起站起来，叫到，“好啊师傅！”
　　师徒二人走出屋子，边走边聊天。
　　“小枍啊，你觉得山下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周枍想了想，答到：“应该是很繁华，很热闹的吧。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师傅闻言，笑到：“繁华热闹倒不一定，好吃的、好玩的确实有不少。”
　　“师傅啊，你给我讲讲，外面到底有哪些好玩的？我都只有在书上才能了解外面的事物，平日里除了黑森林里的植物和小动物外，都没见过其他活着的东西。”周枍一脸期盼的看着师傅。
　　师傅一手负后，缓缓而行，他笑到：“好玩的，那可多了。有那江湖卖艺的人表演杂技，有那手艺人到乡里演出的皮影戏，还有那用糖拉成丝做的糖人儿……等等，太多了，多到我都数不清了。”
　　“哇！这么多好玩的！可惜我都没见过，书上也没甚么记载。唉，好像亲眼看看。”
　　周枍听的心情激荡，心中满是羡慕，可想到自己却没能见识到，不免有些遗憾。
　　师傅见到了周枍脸上的失落，眼中的黯然一闪而逝，他问周枍，“小枍，有没有后悔跟师傅住在这人烟绝迹的山上？毕竟，是因为师傅你才不能过山下的那种生活。”
　　周枍惊到：“师傅你在说什么呢？我自小无父无母，是师傅从大雪中捡回来的孤儿。如果不是师傅将我抚养长大，让我衣食无忧，我怕是早就死在了大雪中。怎么会后悔和您住在山上呢！”
　　周枍一番发自内心的话，让师傅感到很宽慰。
　　走着走着，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仙人顶。
　　“好久没和师傅你一起坐在这儿看月亮了！”
　　两人并肩坐在大青石上，周枍想到从十二岁以后师傅就没有陪自己一起看过月亮，今天竟然又有机会和师傅一起赏月，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高兴。
　　“是啊！很久了。”师傅望着天上那轮银月，思绪飘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今天好奇怪哦。”周枍看着下方静的可怕的森林，很是疑惑。
　　“怎么了？”师傅问道。
　　“往日夜间，下面那片黑森林里面都是野兽纵横，嘶吼声不断，今天怎的这般安静？好像所有野兽都沉眠了似的。”
　　师傅闻言，这才想起来方圆五百里的野兽都被自己收入了袖里乾坤。
　　都怪小枍，煮饭太好吃了！刚才那顿吃的太饱，导致自己都忘记了这茬儿！
　　“呃……有可能吧。你吹个口哨看看，说不定它们就被你叫醒了。”
　　师傅一手背在身后，一边对周枍说道。
　　周枍翻了翻白眼。师傅，要不要这么假？虽然自己没见过世面，但也不代表自己会傻成这样啊！
　　师傅尴尬的笑了笑，“呃，那个，你先试试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周枍露出无奈的笑容，吹就吹呗，师傅开心就好。于是他还真就吹了个口哨。
　　同一时间，师傅背在身后的手一翻，被他以袖里乾坤拘走的飞禽走兽都飞出袖袍，落入森林里去。
　　一时间，森林里倒处都是咆哮声，嘶吼声。子虚山周围的森林都沸腾了起来。
　　“不是吧……”周枍看的目瞪口呆，“还真的都跑出来了！”
　　“哈哈，你看，师傅说能行吧？”师傅拍了拍周枍的肩膀。
　　周枍依旧难以置信，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嘴巴，难不成自己还真有啥特殊能力？
　　师傅逗过周枍之后，指着北边说道：“那里就是出去的道路，从子虚山出发，走过三百里路就能离开这片森林。”
　　“嗯？”周枍不知师傅说这些话是何意，但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师傅的目光依旧投向北方，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他道：“小枍啊，师傅能困你五年十年，却不能困你一辈子。你总要出去经历一些的，你的人生不该如此乏味。人间很无趣，但也很美，你可想去走一遭？”
　　周枍此刻哪能不明白师傅的意思，他有些意动，但更多的是悲伤，他眼中泪光闪闪，“师傅，你是要我下山去？”
　　“下山又如何？你身为我的弟子，天下何处去不得？”师傅说这话时，带着一种八荒四海我无敌的霸气。让周枍心神为之摇曳。
　　周枍将眼泪憋回去，郑重点头到，“放心吧师傅，徒儿绝不会给你丢脸的！”
　　师傅露出笑容，他望着周枍说道：“此次下山你主要是去往大唐王国境内的梧镇，替为师取回一张早年托故人制作的七弦琴。”
　　“七弦琴？琴不是五弦吗？”周枍疑问道，自己和师傅平日里抚琴都是五弦琴，何时出现过七弦琴？
　　“你没见过很正常，这七弦琴是为师早些年开创的新琴。世间还尚未流传，我也不曾教过你，你不清楚也很正常。”师傅解释到。
　　“那我何时动身？”
　　“三日之后，你便出发。”
　　周枍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说话，眼睛看向远方。
　　“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下山时，那些动物会不会舍不得我。”周枍一脸认真的说道。
　　师傅起身，看向下方森林，道：“你若下山，自当有万灵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