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我听见耳边传来狂风呼啸的声音，听见小孩子们牙牙学语的欢声笑语。我不知身处何地，周围闷热的气息向我袭来，却寻不到逃离这里的出口，就像被包围在密不透风的墙壁里，绝望着，也挣扎着。
　　时空再次扭曲，一个人走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地板与墙壁亮得刺眼，每一次脚步声都会在我耳边回荡。我走了很久，也跑了很久，却看不见走廊的尽头，走廊很窄，只容得下一个人单行通过。强烈的白光让我不断臆想，我渴望从这里逃出去，可每一次的尝试都是一次打击与绝望。我用指甲在墙壁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划痕，指甲在墙壁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这样，我走了一圈又一圈，同时心里在不断地默念步数。当我数到3666，便停下了脚步。右手边墙壁上长长的划痕与我此时染上鲜红血液的痕迹重合，强烈的光线直射在我的脸上。干燥的嘴唇微微抖动，这是我活着的唯一证明。
　　身体在不住地脱水，我时刻与“困意”对抗。当我再次回到忘忧谷，早已不知是什么时候。
　　在梦境中，我听见妹妹呼唤我的声音，看见朋友们与我打招呼的情景。微微睁开眼，发现小三儿坐在我身边，手里拿着本生死簿――一本少了页数的生死簿。
　　“你醒了。”小三儿的声音格外低沉。
　　我点点头，应了一声。通往忘忧谷的路上空无一人，这里的天空美得像浩渺的星空。
　　“小三儿，我是不是还有四天的时间？”
　　这并不是我明知故问，我想知道小三儿怀里的生死簿到底是不是我的，我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忘忧，你这么做，是要付出很大的！”
　　“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小三儿不再说话，我们之间仅剩下冗长的沉默。我没有追问下去，此时的我只想休息，倘若我能像大家一样死后在忘忧谷里聊天、吃饭、恋爱，这也会是我幸福的事，但我不敢奢求，要求的太多，就会失去太多。如果能在我活着的时候，什么都不去想，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想做的事，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所谓的悔恨，只会让我更加痛苦。
　　我看向小三儿问道：“妹妹知道了吗？”
　　“知道了。”
　　我继续追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回到了现实，现在你和她早已不是亲兄妹，倘若你能活着出去，就不要再去找她，否则你妹妹真的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小三儿坚定地看着我。
　　我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忘忧，我再次提醒你，你不要如此折磨自己，梦境都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没有所谓的中规中矩，没有所谓的造梦者，在这里什么都没有。看看我手中的生死簿，你知道是哪个家伙如此不要命，竟然把生死簿当做一场场交易。是你，小四儿，就是你这个不要命的人！”
　　我伸出手示意小三儿打住。“大哥，大哥他们知道了那件事吗？”
　　听到这儿，小三儿站起身，背对着我说：“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有你我二人清楚。”小三儿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没有办法为你增加生死簿的纸张数量，也不可能再为你更改生死簿的内容。你这本生死簿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小三儿把生死簿扔在我身边。眼前的生死簿，早已薄得不成样子。
　　“小三儿，我还能活到四日后吗？”
　　“我不知道，你现在处于生与死的交界处，并随时会被推进某一侧的大门里。我没有把握你能活多久，这要看你自己的造化，没有人可以帮你，除了你自己。”
　　我们二人聊了很久，我的体能在逐渐恢复。我站起身，准备接下来路程。这时，远处出现几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向我走来。是大哥一行人，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来到这儿。我看着小三儿，勉强露出笑容。
　　“真拿你没办法！我暂时打破了结界，他们才有时间来看你的！”
　　我跑过去，发现妹妹真的不在人群里，心中未免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祝福与欢喜。我与朋友们拥抱在一起。大哥身着一身西服格外帅气，在这里特别受女孩子们欢迎，这是听老二说的。
　　“大家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我？”
　　大哥摸着我的头说道：“我们过得很好，反倒是你，看起来如此憔悴。听小三儿说，你的妹妹回到了人世间？”
　　我点点头，“嗯，不过她不再是我的亲妹妹，我现在已经没有妹妹了。”
　　大哥突然搂着我的肩膀笑着说：“能回去就是一件好事，管他呢！了了你的一桩心事，就不再顾虑什么了！听着，你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着回去！我们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会是一个满嘴假牙的糟老头！”大家笑着。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倘若那天……”我低下头，不知应该说什么。
　　老二把话插过来说：“没什么对不起的。我相信大家都希望你能回去，替我们好好上学，好好生活，结婚生子，享受生命。机会来之不易，千万不要虚度浪费，否则我们不会饶了你！”
　　我摆摆手，“还有四天的时间，这一切都是未知数。我能否回去，并不是我说了算。不过大家放心，倘若我真能借大家吉言，回到世间，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小四儿，第四天来了。”小三儿走过来，拍了我的肩膀。
　　大家与我一同走到门口，我的信心再次升起。就像星星之火，可以燃起整片草原。这一次，我不再为妹妹而活，也不再为大家而活。在大家为我打开第四天大门的时候，我想起圣经里面的一句话：“你必坚固，无所惧怕。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我在死亡与生存间徘徊，虽然不知自己是否能够回到世间，但我明白这要比麻木不仁地活着，重要得多。
　　打开门，我看见了一片汪洋大海，海上有一艘破旧的小船停靠在岸边。船头站着一个人，身着黑色的雨衣。我知道，他在等我，我们将会一同渡过一望无涯的“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