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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刀出刀鞘,寒冷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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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着的人会死亡。
  死亡的人会被遗忘。
  一个人为了证明自己活过,会把自己想象成一朵焰火,要燃烧,要爆炸,要照亮整个夜空,哪怕最后成灰烬也无所谓。
  带着无惧死亡的执念,宁折笑了。
  向死而生,让他觉得生命轻松了。
  意剑在他手上发挥着超越寻常的力量,如一道虹贯穿而去。
  风雪被虹光融化了,就像波浪被一道桨划开,出现了极为短暂的真空地带,宁折与意剑合一,直取魔将首级。
  第八魔将微眯着灰暗的眸子,猛然握紧手中的皮鞭,指尖的劲道像出闸的猛龙涌进皮鞭,瞬间皮鞭迎着风雪变化作一道实质的燃烧的火焰。
  宁折先前的剑若说威力只是一缕风一缕雪,那么他这一剑则是狂风暴雪,便是火焰它也要侵蚀向前。
  可宁折发现他的意剑每前进一分,那燃着的火焰便旺盛一分。
  渐渐的宁折难以寸进。
  下一个瞬间,他猛然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风雪居然被火焰围困住了。
  无论其风雪何其大,何其寒冷,依旧灭不了这火焰。
  宁折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在发现这一点之后也消失不见了。
  一片惨白。
  然而,在这一片惨白之上很快出现了一道阴影。
  向着这道身影望去,是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
  妇人飞身尤如飞蛾扑火般用身体将划为火焰的皮鞭给拦截住。
  “霍!”
  她接触到皮鞭的刹那,整个身体瞬间被点燃,尤如一朵焰火,在火光中她的生命气息极速衰落。
  她没有对她的小主人说上一句话,哪怕她知道那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因为她要汇集全身的力气乃至性命为她的小主人争夺那一丝的仅有的希望。
  何况所有活着的人都会死亡,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害怕死亡的人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活着。
  无论是飞蛾的翅膀把火扑灭了,还是火将飞蛾燃烧成灰烬,这总归于是个过程,需要时间。
  借着妇人的阻拦的时机,宁折这一剑终于跨越火海,继续向着魔将微突的喉咙刺去。
  便是经过血与火洗礼的第八魔将也感受到这柄短剑要传达的寒意、执著、绝决与永不妥协,他的喉咙本能的紧缩一下。
  是多么强烈的憎意,是多么巨大的决心,才能此般奋不顾身。
  生命似一团火,猛烈而燃,赫赫炎炎。
  他仿佛看到一具永不妥协的战神,即便头颅被斩也要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宁族果然非比寻常。”
  第八魔将在心中隐隐的相信那位恐怖的魔帅可能真的败于那个传说中的宁族之人。
  但他丝毫没有慌乱,眼前的人再如何了得,毕竟还是个少年。
  不过十五六岁,束着发,孱弱的不像样,粗看之下,更是像个瘦弱的女孩。
  再如何拥有绝世神兵也只是池塘里的小鱼,在他这片大海里翻不起大风大浪。
  就在此时,魔将跨下的血色宝马扬起高昂的马头,向前蹬出雄健的前蹄,发出震撼人心的嘶鸣之声。
  “嗷!”
  在可比金石的马蹄之下,意剑像断线的风筝被拍飞了,接着少年的身子也飞起了。
  这头血色宝马追随魔将已有十个年头,十年前便是因为它能独战三头草原极为凶残的魔狼而被魔将选中,随后一路随其鏊战,无比凶悍。
  它的战斗意识太强烈了,根本不需要魔将有意识的操纵,便可以横击敌人,哪怕是凶残至极的魔狼也经受不住它的一蹄之力。
  “不自量力。”
  第八魔将居高临下俯视被踢飞的少年,语气淡漠,听不出丝毫嘲讽之意。
  也正是这样的语气让宁折心痛。
  强者的世界根本无需嘲讽与挖苦,因为在强者的眼中,弱者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然而,宁折却憎恨着这位让家破人亡的魔将,这正是弱者对强者的无能为力的体现。
  高昂着头颅的血色宝马,难以逾越的第八魔将,像是一座山堵在少年的心头。
  他爬不过去,哪怕他最后的亲人那位妇人如此果决的飞蛾扑火化为火焰也助不了他攀过去。
  看着雪落,看着风起,看着远处那一轮落日,少年呼吸着生命里最后的空气,十分寒冷!
  也许是因为被那血色宝马重重的甩了一下,身体经脉破坏的乱七八糟,生命要走向终点。
  就像人走茶凉的故事,死亡就是体温的逝去吧!
  所以,他感觉特别的寒冷。
  彻骨的寒冷。
  他的火焰照不亮世间万物,却先要把自己给殒了。
  …………
  寒冷的天空吹着寒风,飘着白雪,更远处却是隐约可见的落日。
  不仅是少年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便是强大如魔将也感受到了血液要凝固的迹象。
  “噫!”
  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第八魔将动了动自己的喉咙。
  在很远的过去,在很小的年纪,他们就已习惯了马背上冷冽的寒风,习惯了残酷,习惯了生死过后依旧不知死亡何时到来的迹遇,却依旧无法阻挡这股彻骨的寒意在身体内疯狂蔓延,隐隐的连他们的思维意识都要冻住。
  便是那位强大的魔帅,也不曾给过他这般感觉。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很糟糕。
  记忆里,也只有被那位狂怒的魔王鹰视狼顾盯着时,身体才会不由自主的颤抖,如同蝼蚁遇见神龙般。
  死亡的阴影像场域瞬间将魔将和一众迎亲的队伍给笼罩。
  北方的魔人魔将从来不缺挑战的勇气,这便是他们强大的根本,强大的求生意识使得他们看向了不远处那片晕红了的残阳之景。
  那残阳中似有一个人影。
  那人影延长处有一截刀影。
  那是一个人提着一把刀站在残阳里。
  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的魔将,竭力拉扯着手中的缰绳,但无论手上的力道何其大,都止不住跨下血色宝马的仰天嘶鸣。
  这匹血色宝马像预感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不安着,躁动着,但做为塞北草原最为高贵的马种,血液里的高贵,依旧让它显得雄纠气昂。
  看着那个人影提刀而来,感受着寒意与敌意,第八魔将冷静的挥了挥手。
  在他身旁两位一言不发的麾下像最忠诚的猎犬,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老茧横生的手掌牵起冰冷的缰绳,强硬甩着马鞭艰难的控制着血色宝马向前冲锋。
  这两位最忠诚的猎犬有一样保命绝活。
  保命便意味很难被杀死。
  这样的人在真正的战场上用处往往最大,因为只要不早早死去,哪怕只要有一息尚存,也定能从其身上获得许多情报。
  历史上,一句话便能逆转战争的情形,古往今来并不少见。
  这两位一高一矮的魔人没有血缘关系,却彼此有着奇妙的心灵感应,可以分享所见所想,并且这种分享不需要任何眼神与动作的交流。
  两位魔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很玄妙的距离,高个魔人在前,无论以何种角度看过去,他都恰好把矮个魔人给挡住了。
  在不断的试探与逼近之下,两位魔人离残阳那道人影越来越近。
  可恰恰在距之十丈之地,高个魔人驾驭的血色宝马突然就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似乎陷入了最为可怕的流沙泥沼之中,这位高个魔人从身体到神魂都动弹不了。
  也就是在这瞬间,死亡的阴影,突袭心头,像一片浓厚的乌云覆盖住了,再也挥之不去。
  便是直面那位弑父自立为王的魔王,他也没有如此心生畏惧。
  十丈之距,成为了这两位最难被杀死的魔人毕生难以逾越的距离。
  残阳中那道身影须臾而至。
  刮着风,飘着雪,残阳斜照,他提着刀。
  在血色的印染之下轻轻隔空一划,仅仅只是一刀,便似划开了残阳。
  目瞪口呆的高个魔人在一刀之后便再也无声息。
  从目瞪口呆到无声无息,只有短短的刀划瞬间。
  仅此一刀,终结一切。
  很多年了,这位高个魔人再次感觉到塞外飘着的雪花是那般寒冷刺骨的。
  就像他幼时第一次触碰天下掉落的雪花,冰冷的几乎要裂开他们稚嫩的皮肤,多么久远的事情,现在他体格强壮的再也不怕凄风冷雨,甚至,寒冷这个词几乎快被他们遗忘了。
  生命轮转,他回到了过去,带着绝望,带着死亡的阴影,感受到鲜血的温度是如此灼人,如此沸腾不休。
  但是,下一刻这种感觉注定将失去。
  只有寒冷。
  彻骨的寒冷。
  仿佛人间只有寒冷。
  这所有的感觉身后的矮个魔人全都感同身受。
  飞溅的血液无声滴落在杂草丛生的泥土上,温度转瞬即逝,化成血渣。
  这些血渣便是高个魔人遗留人世间,极寒草原最后的痕迹。
  残阳如血,从中走出的身影,横刀而立。
  十年光阴他只习一招,名为一刀两断。
  今日,刀出刀鞘,寒冷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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