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村庄

　　紫龙23年秋，中秋节过后，皇都龙城就传来一系列惊天动地的消息。
　　“皇帝紫霖中秋夜突发重病，不治驾崩，临终下旨将皇位禅让于护国大元帅肖正康。”
　　“肖正康元帅于中秋第二日即位，自名肖皇，改国号建武，改紫龙23年为建武元年。”
　　“肖皇追认前朝皇帝紫霖为紫仁宗，天下素稿三日，三品以上官员斋戒十日为紫霖皇帝送行，招十位史官为其生平重新做传。”
　　“肖皇大力肃清潜伏在朝堂之内的异邦贼子，斩首示众。短短十日，波及全国上下大小官员三百余人，一千余颗人头在皇都午门滚滚落地，鲜血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红地毯，皇都之内随处可闻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肖皇免全国一年赋税，同时将于建武二年春举办科举，广招天下才子治国安邦。”
　　...
　　无数消息从皇都传出，人口相传，飞向各处。皇都里的动静也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助兴聊料，除了那个免赋税一年让百姓跪地高呼新皇万岁之外，其他的百姓并不关心。免全国赋税，除了前朝皇帝紫霖大婚迎娶皇后萧潇之时有过，就连皇后诞下龙子也不曾减免赋税，所以这件大事也成了百姓只见聊得最多的话题。
　　“皇后姓萧，大元帅也姓肖，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有好奇着偷偷思量。
　　对于不识字的百姓来讲，天下间只有一个肖，以前是皇后萧，现在是皇帝肖，两个肖都是好人，为百姓着想，应该是一家子。
　　皇都之事随着冬雪的飘洒渐渐落幕，对于只为填饱口腹的百姓来讲，除了庄家的成长和丰收，没有什么是天长地久值得花费大量时间去纠结和思考的。今年的赋税免了，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的要交，只有种好了庄稼才能吃得饱饭，趁这几年国家无战事，应该多享受几年，好好过活，所以对于山区的百姓来说，冬天是个难得清闲的日子，也是可以饱一饱口福的日子。
　　大雪封山，食物难求，很多平时隐藏起来的野物也都跑出来觅食，而且冬天也不用担心什么毒蛇虫蚁，除了山路有些难走以外，确实是一个打猎吃肉的好日子。
　　好像是入了冬的第一天，也可能是第二天，建武国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里突然多了一个怪人，看起来奢华却又很破烂的锦袍穿在那个蓬头垢面的人身上，显得有些滑稽。那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孩，看起来不足岁，小脸红红的，乌溜溜的眼珠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白色的世界。
　　那人就在这个冬天，在这个小山村住下了。半天搭起来的小茅屋，放着一张木板床，也没有桌椅棉被，更没有炉灶碗筷，只有小屋中间挖了一个大坑，里面燃着一些细碎的干柴。
　　是村里的徐大娘先发现他们的。
　　冬天里的百姓无事不出门，天寒地冻的天气对于衣薄衾冷的百姓来讲，出门就是一种受罪。老人们更是在能熬过冬天之后，在来年的春里要接受村里的年轻人拜访道万福，如果熬不过去，也要等到来年开春冰化了才能安葬，天寒地冻的出殡开土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徐大娘出门也是为了去十里外的城镇买些补充人奶的东西。她家的媳妇儿今天秋天生产，生了一对龙凤胎，男孩儿没熬过秋季就夭折了，只剩下一个女孩顽强地活着。老百姓人穷些，人奶也就没有那么充足，孕妇吃不到些油水总会饿着孩子。徐大娘儿子今日上山想打些野味，给媳妇儿补补奶，可是今天晌午还没过，儿媳妇就断了奶。儿子刚上山，今天能不能下山回来还不一定，孩子可等不到那个时候，于是咬咬牙，在身上披了几件衣服就出门了。
　　出门雪大没有注意到这个新盖的小屋，回来的时候天擦黑了，才因为看到火光注意到这个以前没有的小屋。
　　村子住的久了，熟悉村子的一草一木，倒也不会对这个新东西产生什么畏惧的心理，老百姓都单纯，当下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树枝在火坑了里奋力地烧着，徐大娘推门带进来一阵冷风差点吹熄了它。看着小火苗忽闪忽闪的想灭，徐大娘赶紧把房门关上，待到柴火重新旺起来才仔细打量起了这个屋子。
　　“啊！”徐大娘一声尖叫之后就跌倒在了地上，并不是遇到了什么袭击，而是她看到了一个鬼。
　　披头散发的盘坐在破烂木床的鬼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徐大娘之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心神俱裂的徐大娘眼睛死死地瞪着面前的鬼，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就闭上了。不知道什么颜色的眼珠映着火光显得格外明亮。
　　徐大娘不敢动，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也管不着地面凉的有些寒人了，看那鬼实在没有动作，才摸索着起身。
　　徐大娘想出去，但是又不甘心。平凡了一辈子的人总会有些控制不住的好奇心，犹豫半晌，徐大娘提着心踮着脚走向那个鬼，近了才看到那鬼原来是一个身着破烂一衣服的乞丐，于是提着的心缓缓放回肚子了。
　　“你是？”徐大娘问了一声，那人也不答话，像是睡着了一般。破烂的衣服耷拉在身上，看着有些单薄，显得这个人很是瘦弱。徐大娘有些心疼，都是穷苦人家，同病相怜之下，爱心总会有些泛滥。
　　徐大娘又走进几步，才看清了那人盘坐的腿上放着一个包裹，鼓鼓囊囊，有一个婴孩那么大。好奇心总是一个人的本能，徐大娘再贴近几步，仔细打量着那个包裹。
　　“孩子！”徐大娘心中一惊，那个包裹显然是一个包着襁褓和小被子的婴孩。刚得了孙女的她对这个东西太熟悉了。“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徐大娘心想。想想自己刚刚失去的孙子，眼角弥漫些雾气，马上就要凝聚成泪珠滴落下来。
　　徐大娘下意识地想要抱抱这个孩子，刚出门一天的她就止不住地想自己的小孙女，现在看着一个婴孩，更是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思念。鼓了鼓勇气，徐大娘走到那人身边才看清原来这是一个男人。
　　“男人？他媳妇儿去哪了？难道是逃难来的？”村里的谈天论地虽然没有女人的份，但是风言风语总会听到一些，前些日子京城里出来不少逃难的官宦人家，据说村里来了好几个，都是要跑去邻国的。
　　徐大娘想抱一下孩子，又怕冒昧打扰了人家，没见过市面的女子总会有些羞涩，尽管徐大娘已经快五十岁了。
　　就在徐大娘犹豫之间，那婴孩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眼珠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看了一圈之后发现了徐大娘。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徐大娘这样的东西，婴孩看到徐大娘的时候开心地笑了起来，眼角嘴角满是笑意，浅浅的酒窝镶在脸上，让人看了如沐春风。
　　眼里氤氲的雾气再也控制不住，汇聚成泪珠挂在眼角，徐大娘伸手抹了抹，响起了自己一天没见的孙女和那个早夭的孙子，也不管会不会打扰那人，径直伸出手就要把婴孩抱起来。
　　“啊！”就在徐大娘的手要接触到婴孩的时候，那闭着眼睛的人又睁开了双眼，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徐大娘，好似利箭一般惊了徐大娘一跳。好在徐大娘有过刚才一次的惊吓心里有着准备，也没有再后退或者倒地。
　　看着那人看着自己，徐大娘有些紧张，开口说话也有些结巴：“我，我孙女，我孙女和他一样大。”
　　那人并不理会，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徐大娘。徐大娘又说：“孩子一天没吃奶了吧，我家有奶，我媳妇儿有，喂，喂喂他。”
　　说完之后，徐大娘见那人还是没有反应，心一横就把婴孩从他身上抄起来揣在怀里。也许是感受到了徐大娘胸口的温度，婴孩竟然发出了一声笑声。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徐大娘听到婴孩的笑声，整颗心都融化在了身体里。滚烫的血液在身体里流动，汇聚在胸口。
　　“好好好。”徐大娘抹着眼泪连说了三个好，脸上洋溢着控制不住的笑容。
　　那人看着徐大娘怀中的婴孩，听到婴孩的笑声，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想笑。
　　“孩子一天没吃奶了吧，我先带孩子去吃奶，等孩儿娘什么时候回来了，你去我家来接。我夫家姓徐，我叫大娘，你一打听都知道。”徐大娘抱着婴孩之后才感觉到婴孩身上的裹布是有多单薄，心疼的眼泪巴巴往下掉，这么大的风雪穿这么薄，这不是让孩子受活死罪吗？一想到这么大的风雪却没看见孩儿娘，就下意识开口说道。
　　那人听到徐大娘的话再次闭上了眼睛，也没说是好还是不好。徐大娘有些捉摸不定那人的意思，站在原地也不动。
　　其实说实话，徐大娘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也有些后悔，她孙女的奶还没有着落，现在有要带一个不知道是谁孩子的拖油瓶，不知道媳妇儿会不会愿意。可是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东西，看自己的第一眼就会笑，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沉默半响也不见那人有什么动静，徐大娘横下心要把孩子带回家。于是把婴孩裹在怀里，感觉把孩子裹暖和了才罢手。裹好孩子之后转身走到门口就要打开门出去。
　　“等等。”那人总算开口说话了。徐大娘心中又是一惊，这是不愿意？
　　“拿去。”那人丢了一块东西在徐大娘脚下，徐大娘借着火光只看见那个东西金闪闪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就弯腰捡到手里，看也不看就揣到袖子里，推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