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苏闪捧着手机，慢慢吞吞打字，眉头纠成一小团。
　　两次都晾着他，真是太不友善了。
　　
　　【真的不好意思——】
　　【刚刚有人说要教我化妆就耽误了一些时间，明天就请你吃玫瑰糕好不好？】
　　
　　【再加一份芒果班戟也可以的。】
　　
　　【你还在吗？】
　　
　　林以涟简单地卸掉妆就离开了。
　　
　　苏闪趴在床上，手托着腮。
　　盛时修还是没回复消息，她粉唇微微抿紧。
　　
　　【睡了吗？】
　　
　　还有一两分钟就十二点了，可能睡了吧。
　　
　　苏闪拂了拂垂在脸侧的头发。
　　【晚安。祝你做个好梦啊。】
　　
　　——一定要帮我报仇！！！
　　
　　苏闪一下抬起头，“大闪闪，你来了？”
　　
　　——化妆这件事情发生过，我就是这么这么笨，还好你不是，这也证明我选对了人，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了，我的魂魄除了这座宅子，哪里都无法停留，只能让你在这受委屈……
　　
　　苏闪听她这么说立马摇头，可知道她说话的句数有限，也没打断。
　　
　　直到她说完，苏闪坐在床边，缓缓弯出一道温暖的笑，“一点也不委屈。我很感谢你选了我，让我能继续活着，你给我机会活着，我帮你散去怨气。我觉得是公平的，所以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而且不算为难我啊。因为这个我暂时有免费住的地方，傅晏以为我是为了傅家股票留下来的，等结束后，我能再拿两倍钱。我还交了好多朋友，这里的叔叔阿姨对我也很好，所以，是我真的很感谢你。”
　　
　　咦，等等……
　　原主没有给她规定结婚的时间。
　　但是，原主的灵魂只能待在这。等傅晏掌控傅家她不就得离开了？
　　
　　她还以为还有一年多呢，那这么算来只有半年了！
　　苏闪倒吸一口气，又默默安抚自己。
　　至少还有半年。
　　
　　——真的没选错人，也就是你才能把这么恶心的生活过成开心的方式，之后还会有类似化妆的事，但我不清楚，也不能透露给你，希望你能好好的。
　　
　　苏闪点头，“我会加油的。”
　　
　　苏闪知道林以涟教她化妆的真实目的时，也想起了书中的剧情。
　　
　　《钱即是正义》简单地介绍了原主的背景——
　　小三所生，母亲难产去世，父亲不爱，奶奶重男轻女嫌弃。
　　也是因为这些基础，才导致早产的原主差点刚出生就离世。原主艰难地活下来后，却从学说话到学走路都比别人慢很多。苏家的压榨，同龄人的欺辱，苏樾的优秀，都刺激着她越来越自卑……
　　以至于当有人说她笨，说她不懂时尚，她真的认为是自己脑子不好使，审美像学走路和说话一样，跟众人有偏差。
　　
　　在书里，苏樾这么对原主做过，在原主十八岁，跟傅晏见面的前一天，苏樾教会了原主“化妆”。
　　今晚，应该是苏樾教给林以涟的。
　　
　　苏闪心里替原主难受。
　　
　　——我要谢谢你，我的灵魂因为怨气不完整，怨气浓的时候会很痛苦，可今天我很轻松，勒着脖子的绳索松开了许多，让我有空呼吸，这是因为你成功让傅晏难受了。
　　
　　苏闪听到这，有些疑惑：“难受了？可是傅晏还不知道我跟盛时修认识。”
　　
　　——盛时修带给傅晏的影响，能让我一下子彻底散去怨气，别的事也能对傅晏产生影响，虽然小，但是能让我不再被像山一样的怨气压着。
　　
　　苏闪好奇，“什么事？我不清楚，你说出来以后我可以每天都做，这样你每天都能舒服了。”
　　
　　——这个要你自己感悟，我没有权利和资格说。
　　
　　苏闪：“好吧，那我好好感悟……”
　　“对了，今天有导演找我，说希望我当明星，你觉得呢？”
　　
　　——你以后别再问这种话了，我放弃了我的身体和身份，算是出卖给了你，我再也没资格过问，现在你就是这里的苏闪，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
　　
　　——你是苏闪这个身份，他人给予的苦和折磨都是你受着，受伤了还是怎么都是你受着，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的，这个身份与我没什么关系了，只由你做主。
　　
　　原主消失了。
　　
　　苏闪抿住粉唇。
　　
　　……
　　
　　第二天，阴雨绵绵。
　　苏闪前一天晚上没怎么睡好，哈欠不断地换好衣服。
　　
　　前脚刚踏出房间，她就看到斜对面正巧从客房走出来的林以涟。
　　
　　林以涟比原主大三岁，刚工作一年，在傅氏集团做会计。现在，她并没有像书里那样直接搬来傅家，只是偶尔会留宿。
　　不过，林以涟来住了这么多次，从来没跟傅晏在主卧睡过。
　　
　　苏闪也相信，林以涟是真爱傅晏。能接受一个不举的男人，除了有爱还要有很大的决心。
　　
　　不过……
　　苏闪歪歪脑袋，瞧着林以涟脸上精致的妆容。
　　不过，她好像对顶着难看的妆出去，没什么决心。明明昨天说的那么笃定。
　　
　　苏闪浮想翩翩间，隔壁主卧的傅晏也出来了。
　　她看到他的一瞬间，突然想起昨晚原主的话——
　　“你成功让傅晏难受了。”
　　
　　苏闪努力悟她是怎么让傅晏难受的。
　　
　　林以涟已经走过来，在两人之间停下。
　　苏闪有几分猜测，小步走到林以涟面前，细细看她的脸。
　　
　　林以涟眼底闪过不自然，声音柔柔又有些受到冒犯的难受模样，道：“苏闪妹妹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苏闪眨眨眼，脆声说：“你不是说今天要化那个给我示范的很潮流的妆吗？”
　　林以涟捂住脸，支支吾吾，突然想到外面下小雨，缓声解释：“因为今天下雨，那个妆容易花。”
　　“啊……”苏闪遗憾，“好可惜，我本来想明天化呢。”
　　林以涟一愣，着急说：“我明天可以给你化的，也不是一定要我今天化，反正它无论如何都是好看的。”
　　
　　傅晏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熟络，好像已经成了要好的朋友。
　　他眯眯眸，忍不住问：“什么妆？聊这么开心？”
　　都说让女人快速成为好友的办法就是聊化妆护肤和追星。
　　但是，情敌相见恨不得撕了对方的大多也是女人。
　　
　　才几天……
　　傅晏心里很不是滋味。才几天就能这样和平的相处。
　　……看来，苏闪当初根本就没多爱他，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只爱他一个，永远不会离开他。
　　
　　苏闪在傅晏说话的时候就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原主因为深爱傅晏，对林以涟自然恨得咬牙切齿，从未给林以涟什么好脸色，也从未间断过对傅晏嘘寒问暖。
　　
　　而她对傅晏没有任何感情。穿过来以后，这个“苏闪”被换了芯子。
　　原来爱他爱的死去活来的人突然对他冷淡，并且给林以涟好脸色，一起学“化妆”，这个举动无疑代表了她已经不再喜欢他，已经释怀了。
　　
　　书中的傅晏强势又大男子主义。以他的性格，哪怕不喜欢原主，不喜欢原主的纠缠，可当原主真的离开，并表现得不在乎，傅晏不会不舍，但肯定很不爽和烦躁。
　　也难怪，原主一定要她找个比傅晏优秀的结婚。
　　
　　傅晏见苏闪盯着地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理也不理自己的话，烦躁的感觉愈强。
　　以前苏闪从来不会这样，他能跟她说话，她都当成恩赐一样。
　　“苏闪，我在问你话呢。”
　　
　　林以涟不知道傅晏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晏哥哥，别气。就是昨天晚上我跟苏闪一起研究的妆而已。”
　　
　　昨天晚上？
　　傅晏不免想到昨晚一晃眼看到的林以涟脸上的妆。
　　不敢置信：“那个眉毛很粗的妆？”
　　
　　林以涟脸色刹时变了。
　　
　　苏闪脱口：“你看到了？”
　　昨天林以涟捂脸的动作可快了，他眼神这么好啊。
　　
　　傅晏听到这句，声音扬起，随即问：“真的是那个妆？”
　　
　　苏闪觉得这话不好接。
　　手表恰时叫了，再不去上学来不及了。
　　临走前，苏闪想到让傅晏“难受”的原因，一下绽开明媚的笑容，朝林以涟摆摆手，“以涟姐姐，我走啦——”
　　说完，没看傅晏一眼离开了。
　　
　　苏闪笑弯眼。
　　刚刚那句话，足够让傅晏再难受一次了吧。
　　今天晚上要问问大闪闪，她今天有没有感觉舒服一些。
　　
　　林以涟因她那句话直接呆在原地，“……”
　　傅晏不知是什么滋味，皱紧眉，想到“妆”的事，沉眸问：“涟涟，那个妆是什么回事？”
　　
　　林以涟疑惑“啊”了一声，装傻：“什么啊？”
　　傅晏敛眉，“我知道你化妆很好，也知道苏闪化妆不好，昨天你在亲身示范教她化妆，但为什么脸上会出现那样奇怪的妆？”
　　林以涟动动唇，不知怎么说。
　　如果是以前，她会直接说，脸上的妆是苏闪化的，故意恶搞她。可是现在她不敢了，特别是经历了睡裙的事。
　　
　　傅晏见她默不作声，想到苏闪刚刚对着林以涟喊的那声清甜的“以涟姐姐”，他皱紧眉。
　　“涟涟，我觉得她真的把你当朋友了。你为什么反倒针对她了呢？为什么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林以涟慌了，“不是，晏哥哥我没有。”
　　傅晏：“你没有，那为什么你要教苏闪化那种妆？”
　　林以涟急了，眼泪流出来，呜咽道：“我没安全感不行嘛……我也没想怎么她啊，她之前还喂我吃芒果呢……”
　　傅晏没多想，直接顺着她的话说：“那是她真的不知道你对芒果过敏。”
　　
　　林以涟听到这句哭都忘了。
　　怎么会这样。
　　心被扯了一把，她咬紧唇，“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能有什么安全感？你在维护她！可我才是你女朋友！”
　　林以涟说完，一下哭出来，捂着脸向客房跑。
　　
　　傅晏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后悔极了，追过去，在林以涟回房间从后面抱住她。
　　“对不起，我错了。涟涟别哭了。”
　　他抿紧薄唇，想到近日因苏闪起伏的情绪，提醒自己完全没必要，那个女人没什么好在意的。
　　
　　……
　　
　　下雨天，李叔将车速放慢了许多。
　　不过因为苏闪习惯早到，所以到学校的时候，迎学路上还没什么学生。
　　
　　雨中的校园湿漉漉的，风里的草香不比山上的差。
　　
　　苏闪走到教学楼一楼屋檐下，收了伞。她往教学楼外甩甩伞，将多余的水珠甩干。
　　
　　于柒已经到了教室，苏闪来得也算早，班里零零散散的学生。
　　苏闪放好书包和伞，从包里拿出薄柏的签名。她一下伸到于柒面前，晃了晃，“当当当——”
　　
　　于柒起初没看清字，可只是个轮廓，她就能知道那是她偶像的名字。
　　“天呐——”
　　
　　她这一声喊，引得班里的学生全部看来。
　　于柒也不在意，小心接过签名卡片，捧在手心，“是真的！货真价实的签名啊！我男神的字！！闪闪，你是怎么弄来的？！”
　　
　　苏闪稍稍移开眼，“我昨天偶遇到薄柏了，然后就问他要了。”
　　苏闪不想跟于柒说谎，可她答应了薄柏，不能告诉别人她认识他。
　　
　　于柒满脸羡慕，“你在哪遇到的？太幸运了吧！而且他居然还就给你签了，他助理可凶了，都不让别人近他身。”
　　苏闪疑惑侧头。
　　他助理？
　　看起来不凶啊。
　　
　　“对了。”苏闪凑到于柒耳畔，“我打算答应那个李导。”
　　于柒再次发出惊喜的呼喊。
　　全班再次看来，于柒仍然没在意，握着苏闪的手，“那你打算签约吗？签约吧，这样你跟薄柏就是一个公司的了！虽然他不经常回公司！但是也是一个公司啊！”
　　
　　苏闪缓缓摇头，“我不打算签约，就是觉得挺有趣想试试。李导也没逼我，他说让我跟他先一起合作一部电影。”
　　
　　“那也好。”于柒上下看看苏闪，郑重说：“亲爱的闪闪，以后我的追星大任需要靠你多多关照了！”
　　苏闪见她这副正经模样，弯眸笑起来。
　　
　　……
　　
　　放学回家的路上，李导发来短信，确定见面时间和地点——
　　这周末下午两点，在一盛娱乐公司。
　　
　　苏闪对这件未知事情期待了一会，开始琢磨盛时修的事。
　　昨天的短信，他到现在还没回复自己。
　　
　　天黑前，苏闪拎着玫瑰糕和芒果班戟来到盛家大铁门外。却被门卫告知，盛时修这几天都不在。
　　苏闪遗憾极了，想到手机上没有被回复的消息。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很忙。
　　
　　苏闪在门卫的再三拒绝下，软磨硬泡地把餐盒留给了门卫。
　　“我的手艺大家都说好的，别客气了叔叔，尝尝吧——”
　　
　　门卫看着两盒甜点，挠了挠后脑勺，实在抵不过苏闪的热情和那双期待的大眼睛。
　　“好吧，谢谢你啊，苏小姐。”
　　
　　苏闪还是觉得“苏小姐”不好听，“要不你就叫我名字吧，或者也叫‘闪闪小姐’。”
　　门卫果断选择了后者。
　　
　　临走前，苏闪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之前跟盛时修提过的，我想在庭院里种些花花草草。您知道他这周六能回来吗？”
　　门卫笑着点头，“盛少交代过了，您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苏闪笑道：“好，那我这周六应该会来。”
　　周末她还要去一盛娱乐。
　　
　　-
　　
　　周六，天气放晴，山间的树都被洗了一遍，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苏闪推着小工具车，前往盛时修家。
　　
　　门卫热情地打开门，不忘夸赞：“闪闪小姐上次做的糕点真的特别好吃！”
　　苏闪将大草帽往上抬了抬，对上门卫笑盈盈的脸，也笑起来，“好吃就好——”
　　
　　门卫接过她手里的工具车，“我帮你推过去吧。”
　　苏闪也没拒绝他的好意，笑说：“谢谢叔叔。”
　　
　　凌晨下过雨，土壤不算很干，苏闪从推车上拆下小铲子，开始刨土。
　　门卫不能离开岗位太久，“闪闪小姐，有事你就跟我说，我立马来。”
　　“好——”
　　
　　苏闪提了提运动短裤，戴上手套，手叉腰，一眼扫视整个大庭院，大干一场的气势颇足。
　　
　　盛时修开车回来的时候，就瞧见一片荒芜间，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
　　他挑挑眉，就将车子停在门口，坐在车子里漫不经心看了会。
　　
　　顷刻，他推门下车，不慌不忙朝苏闪走去。
　　
　　苏闪刨土刨到一半，差点伤到一只蚯蚓，她往后缩了缩，挪开铲子，等它自己逃走。
　　可苏闪等啊等，就是等不到它离开了。她疑惑地碰了碰它旁边的土，那蚯蚓立马动了动，她立马挪开铲子。
　　可它还是没走。
　　苏闪鼓鼓腮，不是很能理解。
　　
　　女生小小一只蹲在地上，头上带着个大大的草帽，时不时摇头晃脑，疑惑嘀咕，草帽也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
　　
　　盛时修嘴角懒洋洋携着一抹笑，就那么站在她身后，看她赶了十几分钟的蚯蚓。
　　
　　苏闪沉浸在赶蚯蚓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盛时修。
　　
　　直到听到一声低而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