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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无字江山 / 第7章 本能

第7章 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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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凄冷寒风中我左手拿着一把小刀,比正常的水果刀还要小一些,但是看一眼就知道这把刀的锐利和血腥.
  右手是一块红布绕成的红绳,是巴尔思要我在羊群中选中哪一只羊就把红绳拴到它的脖子上,既是一种仪式也是一种彩头.
  我从没杀过羊,或者我从未杀过任何动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巴尔思像个巨大的幽灵一样如影随形的跟在我后面.
  他手里拎着一个刺眼铮亮的太阳能手电.
  他也不说话,他知道我是个聋子,他也不喜欢跟我比划他觉得费力气,他自己总结出一套跟我相处的简单粗暴的方法.
  要么直接把我从羊群里抓回去往地上一扔,要么直接递给我一把杀羊刀,简单明了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黑夜很黑,天上看不见月亮也没有哪怕一颗星星,我一步一步的在身后剧烈强光的监视下往前走,我必须得重新回到羊圈选一只最肥美的羊,杀了,庆祝立冬到来,祭祀苍天以及剁馅包饺子.
  我的心里并不平静,努力回想着任何跟杀羊有关的经验和画面.
  我停住脚步,仰望黑暗苍穹,高举手里的杀羊刀和红布绳,再次高声大喊,“啊啊啊……”
  身后的巴尔思吓了一跳,以为我又要跟他打架,赶紧拎着太阳能手电筒向后跳了两步,我笑了,原来这个大家伙也会害怕。
  我没有走向羊群,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相反的方向是猪圈,巴尔思家里所有的地方猪圈最为豪华舒适,是一个用彩色石棉瓦盖的一个小房子,甚至还有卧室和客厅的区分。那只叫阿大的猪冬天冻不着夏天晒不着,享受的不要不要的。
  我什么都听不见,可是我的眼睛是黑夜的精灵,我看见了一只离群的羊,在温暖舒适的猪圈里。蒙古人要杀羊之前都会提前一天或者两天把选好的羊单独分出来,不让它吃东西,不再让它跟羊群在一起也不让它再回羊圈。
  这是对要被杀的羊的一种照顾,也是给它一种死亡的等待。
  巴尔思没有想到我居然看穿了他的把戏,顿了一下便大步跟了过来,还是不说话,也许他愈发觉得跟一个聋子说话是何等的愚蠢。
  我很快来到豪华猪圈前面,阿大吃饱喝足已经回到自己的卧室美滋滋的睡下了,反正它根本不需要担心哪一天被拉出去宰了吃肉。
  它就是这个家里的活祖宗。
  那只将要被杀的羊在客厅位置,它在瑟瑟发抖,它早已明白了死亡即将到来,甚至当我黑色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黑暗的猪圈前面的时候它就立刻双膝跪地不肯起来。
  它的大限到了。
  我从未如此认真的观察过一只羊,过往二十几年吃羊肉的时候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在黑漆漆的夜里拎着一把黑色锋利的小刀亲手宰杀一只羊。
  那只羊可怜兮兮的看着我,眼里噙满泪水,双膝依然跪在地上,身后的强光越来越近,这只羊的死亡已经不可更改。
  我唯一能做的是让它死的安稳点,不那么血腥和痛苦。可是我根本不会杀羊,脑袋里一团浆糊,又怎么让它死的安静又不痛苦呢?
  这时候我应该低下头请教身后的监工巴尔思,可我没有,我的倔强和自尊不允许我那么做。我
  闭上眼睛,开始冥思。
  这是我的本能,每当我遇到难题的时候我都会冥思,我没有学瑜伽也没有看佛经,我用的是自己的本心。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最后都归于道法自然。
  片刻之后我睁开眼睛,拿起旁边的水瓢盛了一点水轻轻的走进猪圈客厅,轻轻的蹲下身子,我并没有把那把充满血腥的杀羊刀带进来,而是放在了矮墙上。
  那只羊依然恐惧,依然跪着,依然在瑟瑟发抖,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它的额头,慢慢的缓缓的。
  然后轻轻开口,“喝点水吧。”
  那只羊好像听懂了一般,立刻听话的喝水,也许是它真的口渴了,也许是它以为这样顺从会让它逃脱被宰杀的命运。
  我继续抚摸它的额头和身体,我想要用心跟它交流。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死的羊就像没有不死的人一样。
  死亡是最后所有的归宿。
  我内心很平静,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我干脆坐在了那只羊旁边,跟它说话,给它取暖。
  那只羊也渐渐被我的体温温暖,它太饿太累太恐惧了,所以它很容易就妥协了,它挨着我的身子睡了……
  我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又等了几分钟,大概它睡的更熟了,我的手始终没有停止抚摸它的身体。
  巴尔思也自觉关闭了强光的太阳能手电筒,他没有进来,而是把我放在墙上那把小刀扔了过来,随之还有那根红布绳。
  我小心的接住,小心的把红布绳系在那只羊的脖子上,它还是没有醒,或许它知道它已经无法反抗死亡的命运,但是它太疲倦了,它认命了。
  死亡就是它的归宿。
  巴尔思那家伙在黑暗中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惊奇的看着我,从刚才转身的那一刹那开始我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起初他一定是等着看我笑话然后狠狠的嘲笑我,或者欣赏我拿着一把刀在羊群里手足无措被羊群群起而攻之的窘迫。
  他完全没想到会是现在的模样。
  我一只手轻轻的托住那只羊的嘴巴,我不想一会在他突然遭受死亡降临的时候发出痛苦的号角,至少那对于我来说有些残忍和不可接受。
  噗。
  一刀,我只下了一刀,在那只羊胸口的位置,然后猛的捂住它的嘴。
  伸手,把手顺着那一刀之下的小小的刀口伸进了它的胸膛,果断决绝的掐断它的动脉血管,这是我能想到最温柔的杀羊的办法。
  尽管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是我都必须这么做。
  鲜血很快浸透我的右手我的衣袖,那只羊在睡梦中只是轻轻的抖动了几下便安详的死去……
  我好像成功了,可我并没有丝毫的喜悦,因为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依然一无所知。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会蒙古人杀羊的方法?”矮墙外黑暗中的巴尔思惊愕的长大嘴巴,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
  我想,那一刻他也许开始有些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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