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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二站在柜台前，手里拿着电话，内心焦急。
不知道怎么回事，小说网站公司的前台电话一直打不通，就算是打通了也会挂掉。里面没有人说话，安静的有些反常。
范二攥着话筒的手心里，全都是冷汗。他和这家网络公司合作了好几年，一直没有拖欠自己稿费的习惯，也就是大半年前，突然说公司财务有些吃紧，还是老板亲自打电话说的。
这让接到电话的范二，心里有些抹不开面子。人家大公司老板都亲自开口表达歉意，自己若是不近人情，实在是说不过去，再者说，自己在网站了顶多也就算是个小写手。反而接到老板打电话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所以也就答应了。
他知道，这是小人物的悲哀，自卑的到骨子里了。
可是，直到大半年以后的今天，他才意识到不对，
他又犯二了！
网站的老板，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高大上，那么和蔼可亲。也许他只是虚与委蛇，或者只是找个借口不想给。
“怎么？电话打不通？还是接了人家又直接挂了？劝你找个好点的理由，别一会放下电话又尴尬的杵在那，我们家衣架够了。”
张大夫手里拿着针管在小药瓶里抽药，然后将针管里面的药重新打入装葡萄糖瓶子里，嘴角微扬取笑远处的范二。
他看不惯他，不论是从任何方面，真的都很看不惯。
这很奇怪，就好像同一个班级里，有些人你看的顺眼，有些人看一眼，就觉得他很欠揍。
巧了，小张大夫看范二，就是那种看不顺眼的人。
“大郎！你给我把口罩带上！丫的，干活也堵不上你那张臭嘴！”
坐在门口的张老爷子扭头，对自己儿子不善的说道。心里差点没把这崽子给骂翻了！
要不是刚才这崽子嘴碎，给人家秀英瞎出主意，人家会匆匆离开？
说是回家照顾店，还不是怕你这混小子。
小张大夫无语的伸手，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挂在了双耳上。
远处柜台，范二尴尬的放下了电话，他又拿出手机，做贼似的偷偷瞄了一眼墙壁上的WiFi密码，连上WiFi以后，急忙滑动屏幕，点开所在网站的app。
当网站打开，让范二无法相信的是，不仅平日里跳出来的广告不见了，连里面的内容都变成了大写的404。
范二更加紧张，表情冷峻起来，退出APP，又转到作家群里，结果发现作家群竟然在今天早晨就注销了。
一切都好像说好了一样。
这一刻的范二也不知为什么，脑子里想到的竟然是，某皮革厂倒闭，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的画面。
神奇。
“我劝你呀，别挣扎了。你的面子已经丢尽了，就别在这继续丢人现眼了。真要是有这份屈辱感，就该好好地想办法去哪打个工，赚点小钱。至少吃穿没什么问题，把孩子先养大再说。
这么大个人了，脑子里面装的都是屎么。”小张大夫双手不停，嘴里继续排挤道。
坐在门口的老爷子，上去照小张大夫的屁股上轻轻怼了一脚，然后开口骂道：“啊！你个小兔崽子，戴口罩都堵不上你这嘴是吧！”
张大夫扭头，眼神无辜看着自家白发苍苍的老爷子，反驳道：“爸，我说的都是事实。”
“开始跟你爹叫板了是吧？”张老爷子手里拿着枸杞热水杯，抬头怒视着小张大夫。
这一次的小张大夫终于败下阵来，扭头不再看自家的老爷子。
范二放下手机，内心充满了绝望。
他不仅存了大半年的稿费没了，连稿子都要不回来了。
他一直有一个在网站上边写边改的习惯，从来不会在其他地方留下存稿，如今网站被404，他这部才写了一半的小说，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双重打击，差点让他没站住，多亏后面的柜台，硬生生的撑住了他的身体，他咬着牙，死死的攥着拳头，忍住崩溃的情绪，不让眼泪在外人面前流出来。
他回过头的，两只手抓住柜台，双眼微红，一瞬间血丝遍布。终于，在背起人的那一刻，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感受着无法平静的呼吸，听着诊所里杂乱的声音，那个瞬间，他真的比死还难受。
张大夫把鸭鸭抱上旁边儿童专用床后，转头再次瞥了一眼范二，这一次看向范二的时候，他没有在说话。
他看得出那个背影，很压抑，虽然不知道他正在面对什么，但是张大夫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再嘲讽点什么，怕是要被自家老爹打死的。
鸭鸭昏睡着，气息均匀，在没有疼痛中输了液。张大夫站在一旁，伸手摸了一下鸭鸭的额头，感觉退烧了以后，这才松了口气，双手插进口袋里。
目光看向鸭鸭时，温柔的笑了起来。有种看自家女儿的感觉。
沉痛的范二想起了一个电话，那是个比自己小很多年轻人，之前在群里认识的，双方还互留了电话号码，又都是老乡，这也算是他码字这么多年交下来为数不多的朋友。
他急忙打电话，想问问事情的经过，电话那头真的接通了，传来了年轻小伙子的声音。
“喂~二叔，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我了。不会是你要结婚了吧？先说好，你是二婚，我可没红包哈！”
对面贱贱的声音响起，不知为什么，范二竟然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范二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成仙，网站那是怎么回事？我今天早上登陆还好好地，刚才就登不上去了，作家群也被解散了。”
电话那头也是沉默了一下，还传来了打火机声，像是在点烟，随后那边才传来声音，略带几分叹息说：
“网站倒了。”
“二叔，今天的‘十月围城’你知道吧？”
范二点点头，说：“知道一些，听说是全国性的。”
“南方那边听说闹得更厉害，我听说，咱们网站的大老板张总，早晨八点的时候被人乱棍打死了。除了他还有几个其它公司的老总，身份都不低。”
对面有长出一口气说：“眼下集团不但没有事，反而借着机会把几家还不错的公司给吞并了，美其名曰‘租赁赔偿’。
国家把城市租给集团，集团再把这些地方租给中小老板，以及上市公司，所以‘房东’最大这个道理，二叔你应该懂。”
范二心脏剧烈跳动着，咬咬牙，鼓起勇气再次开口问道：“那，那咱们网站……”
“隶属于南方花都的阳光集团，并没有收购咱们网站，据说咱们那位张总从金融危机开始就一直背负着外债，如今已经到了天文数字，入不敷出，直接割了。”
范二的脑子里“嗡~”的一下！他眼前发黑，摇晃着身体，强行稳住！
这下他确定了，大半年的努力，真的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