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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快意正当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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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良拍了拍班头的肩膀,笑道:“行,我记下你这个人情了。对了,敢请教贵姓?”
  班头点头哈腰,笑着回道:“小的姓史,单名一个乡字,贱名不足挂齿,在府衙当个捕头,混口饭吃。”
  李良呵呵一笑,道:“本官乃是钦州指挥所经历,他日史捕头若去钦州,只管来寻某。别的不说,请吃几碗水酒,还是应当的。”
  史乡立时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陪着笑道:“岂敢岂敢!大人真是客气。若有幸能请得大人吃酒,便是给小的莫大脸面了。”
  李良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一会儿,史捕头再帮我个小忙。”
  “大人吩咐。”史乡又往前凑了些。
  “待会出去,你先领着你那些弟兄收拾一下,我找那领头的聊聊。”李良面无表情地说道。
  史乡以为李良是要教训一下那黄皮子,本着事不关己的心思,点头道:“大人请便。”
  待李良出了里间,堂上一众泼皮已经老老实实地蹲了一地。
  史乡向李良欠了欠身,便往前走去,喊道:“兄弟们,先把这群泼皮挨个提溜到门外,盘问一下跟脚。”
  李良走向陈修和张鲁中间,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小鲁子,把那领头的拎到后厨去。”
  张鲁看了看他,点点头,便走上前,抓着那汉子的裤腰带,一把拎起就往里面走去。后面几个衙役相互看了看,又齐齐看向史捕头。见班头理也不理,几人也很有眼力,权当未见,继续忙活自己的。
  李良眼睛在大堂扫了一眼,便拉着陈修一起往后厨去,不忘给黄蓁蓁一个安心的眼神。
  黄蓁蓁在这一番变故下,还没缓过神。怎么转眼间,兴冲冲请来的官差,就变得凶神恶煞?这个少年郎又怎么,变成了一位官老爷?恶狠狠的官差,又换了顺当面目?
  李良的目光一打过来,她立马跟触电似地避了开去,心里跟揣着个小鹿似地乱撞。
  张鲁看着装死的汉子,冲身后跟进来的两人咧了咧嘴,“啪”一声,将人往地上一扔。
  那汉子惨叫了一声,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黄皮子,我看你是没被打疼吧?”李良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
  那汉子猛地一顿,翻身坐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外号?”
  李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问,你答。你如果不老实,恐怕就出不了这个门了。”
  黄皮子被他这冒血似的气势一激,心里直犯突突。
  这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阎王。年纪轻轻不说,竟然还是个当官的,尤其是那身手和气势,简直就像个杀手。
  李良三人是什么身份,黄皮子不清楚,心里也吃不准对方的意图。不过到这份上,不管是自己踢到铁板惹怒了对方,还是别的原因,反正先保住命再说。
  他好歹也算是经历过事的,深知有时候,装怂才能活得更长久。
  黄皮子抬了下头,觉得对方站着,自己坐着,颇有些不自在,便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地。
  他偷瞧了李良一眼,立马收回目光,缩了缩脖子,道:“大老爷,您问,小的保管有啥说啥。”
  李良点点头,道:“你叫什么?”
  他便一五一十地说道:“小的叫黄罴,罴熊的罴。小的是南宁府本地人,因没个手艺,便在这街里厮混,有个诨号叫‘黄皮子’。”
  黄罴竹筒倒豆子似的,生怕说得不够清楚。
  李良瞧他那样,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道:“谁让你来这店里捣乱的?”
  黄罴嘟嘟囔囔,被李良一瞪,嘴里蹦出来:“徐有贵。”
  “什么人?”李良眉一皱。
  “是咱们南宁府指挥使徐大人的侄儿……徐公子的随从。”
  黄罴这拗口的一串话,把三人差点逗乐了。
  张鲁道:“搞半天,一个随从,弄这么大阵仗呐?”
  陈修倒是没说话,只是回了李良一个眼神。
  李良不动声色,开口道:“黄皮子,你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了。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黄皮子连忙点头,道:“这事得从大半个月前说起,那徐有贵找上我,说是徐公子有点小事交待我去办。徐公子何许人,有事让我办,那是瞧得起我,我哪能不要脸。谁知道,是这断人生路的倒灶事。可我也没法不干了,要不然徐公子那里,我怎么交待得过去?”
  李良冷笑道:“那徐有贵说了是徐立吩咐的?”
  黄罴心虚地看了眼李良,声音小了些:“那徐有贵是徐公子跟前的人,小人可不得巴结嘛?甭管是不是,他说是,那我也只能当作是了。”
  “你倒是惯会欺软怕硬。”李良不明所以地哼了声,“你就知道这些?!”
  黄罴缩了缩脖子,诺诺道:“小人……小人还听说,那徐公子……好似……好似看上了这店老板的闺女。”黄罴四下偷偷看了看,欲说还休的样子。
  张鲁瞪着他,喝道:“婆婆妈妈什么?有屁快放!”
  黄罴这才期期艾艾地道:“我,我这也是偶然知道的,徐有贵好像,盯上了这店铺。”也不知想到什么,黄罴脸色一狠,“据小人想,那徐有贵八成是借着徐公子的名头,想夺了这店铺。”
  黄罴看着若有所思的李良,连忙又道:“大老爷,我可是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绝无欺瞒。求大老爷饶命啊!”
  别看黄罴这泼皮头目,平常在街坊间好似有些威风,但遇着当官的,那立马得夹起尾巴。
  为何?只因这大乾律法,对他这种不在士农工商之属的闲荡之流,最是苛刻。平常与百姓争斗,因着各方皂吏关系,加之百姓不欲多事,故而多有退避。
  然而殴打命官,那是重罪。生死,便在衙门坐官,一念之间。这么多年混迹下来,黄罴能得个“黄皮子”的绰号,那也是有些道行的。他敢把事推到徐有贵头上,但绝不敢推到徐立身上。
  便是一带而过扯上徐立,那也是存着让李良,顾忌几分的心思。然而李良竟不在意,那就是现在让他再说一遍,他也未必敢了。
  李良挥了挥手,让他出去。黄罴紧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张鲁笑道:“蓁蓁姐这下可以放心了。”
  李良摇摇头,道:“说放心还太早。即使暂时没事,等我们走了呢?”
  陈修道:“这里面,不知道那位徐立是否有牵扯?又牵扯多少?即使只是那随从起了歹心,对蓁蓁姑娘一家来说,也不好办。”
  “这就是不怕贼抢,就怕贼惦记?!”张鲁横眉。
  李良道:“是恶狗仗势,搞不好就是破家之祸。”
  三人出了里间,史班头已经带着一帮人走了,堂前也被收拾了一番。
  黄蓁蓁迈着莲步过来,一脸笑意,福了一礼,道:“多谢三位公子!总算将这帮人打发了。”
  李良看她满心欢喜,欲言又止。
  黄蓁蓁敏感地发现了,笑意稍减,迟疑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张鲁见状,便道:“李大哥是怕我们走后,那帮人又来捣乱。”
  “那些人不是被官差捉了去?他们还会来?”黄蓁蓁疑惑中夹着些担心。
  陈修道:“不如我们随你回家一趟,与令尊商量一下?”
  “这……这,家父尚在病中……”黄蓁蓁颇有些犹豫。
  李良出声道:“蓁蓁姑娘,此事宜早不宜迟,还是得伯父来拿个主意。”
  黄蓁蓁看了看他,缓缓点头,道:“那……好吧。”
  几人将店门一关,便随着黄蓁蓁一同去了。
  行了不久,进了一间中宅,便是黄蓁蓁家。
  黄蓁蓁请三人在院中稍作,又沏了茶,这才告欠,进屋通禀父亲去了。
  三人打量着四周,虽然庭院不大,却布置井然,收拾得也颇为干净,显是勤朴殷实人家。
  不消片刻功夫,黄蓁蓁就出来了,招呼着三人进去。
  李良打头跟着进了屋,只见床上半倚着一位微胖的中年人,脸色苍白,留着不短不长的山羊胡。床前伺候着一位中年妇人,只露个侧脸,颇为面善。
  中年人见人进来,欠身道:“三位公子光临寒舍,鄙人不便相迎,还望见谅。”
  那妇人也忙转身行礼。
  三人忙拱手回礼,李良道:“伯父客气,是晚辈几人不告而来,失礼了。这位想必是伯母?”
  那妇人笑着点点头,道:“公子客气,妾身有礼了。”又招呼三人坐下看茶。
  黄父见黄母忙完,道:“你和蓁儿先出去吧,我和三位公子说话。”
  黄母点点头,拉着嘟着嘴的黄蓁蓁便往外去。
  黄父待两人出了屋,又向三人拱手,道:“方才我听蓁儿说了,多谢三位公子高义,鄙人不胜感激。”
  李良忙止住对方行礼,道:“伯父不必如此,我等也是适逢其会,岂能袖手?只是与那闹事的泼皮稍作了了解,此事好像与徐指挥使的侄儿有些牵扯,怕将来还有些麻烦。”
  黄父叹了口气,道:“唉——,何止是麻烦!那徐公子是个霸道的阎王,徐有贵更是个难缠的小鬼,沾上了岂能有好?”
  李良道:“伯父可知此事缘由?”
  黄父思索片刻,道:“我以往跟他们并无瓜扯。要说缘由,想是前阵子我因事恶了徐有贵?”
  “伯父方便说说是何事吗?”
  “也无甚,是那徐有贵有一日来吃饭,不付饭资,便稍有争执。”
  陈修见李良似在思索,出声道:“据那群泼皮所言,徐立似乎对蓁蓁姑娘有所企图?”
  黄父吃了一惊,坐了起来,道:“怎么可能?”李良忙起身将他扶着靠下,黄父犹自轻声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李良轻声道:“伯父先不必惊慌,咱们把事情先弄清楚,总有解决的办法。”
  黄父缓了一会,回过神来,道:“麻烦公子帮我唤一下我家蓁儿进来。”
  李良待起身,张鲁已经站了起来,道:“你们坐着,我去。”
  黄父见黄蓁蓁进了屋,便问道:“蓁儿,你可认识徐公子?”
  黄蓁蓁上前为父亲掖了掖被子,疑惑地道:“哪个徐公子?”
  “就是徐指挥使的侄子,徐立。”黄父道。
  “听爹爹您说起过,这人不是咱南宁府的一大纨绔吗?女儿怎会认识他?”黄蓁蓁作怒地看向父亲。
  “方才你说,我病的这些日子是你在操持店铺,没遇着什么奇怪的事?”黄父接着问道。
  黄蓁蓁蹙着眉头想了半天,道:“从女儿去店里第二天开始,便一直有人闹事,连伙计都不敢去店里了,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奇怪的事?”
  李良盯着她,在一旁道:“你说第二天开始?那第一天没事,有什么特别的吗?”
  黄蓁蓁又想了想,迟疑道:“那天,也没什么吧,哦,那天有一桌客人,不让伙计收钱,说非要老板去收钱,我便去了。对了,那桌客人中确实有个少爷模样的,不会就是徐公子吧?”
  黄父毕竟经验老道,想着还得再找人问问情况,但心里已经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徐有贵那鳖孙,在其中肯定用了不少力。现在对方没明着上手段,说明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他脑子转了半天,才道:“李公子,鄙人厚颜,想再求您个事。”
  李良道:“伯父但说无妨。”
  黄父道:“小女与我说,李公子是朝廷命官?”见李良点头,拱手接着道,“那草民厚颜,求借您的面子一用。”
  李良倒是一愣,道:“不必如此,只是不知,您要怎么借我的面子?”
  黄父又是叹了口气,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想着摆个席面约了徐有贵,赔个罪。他面子有了,想必这事也就了了。只是鄙人的面子,怕那厮瞧不上,这才冒昧借您的身份抬一抬。就是,给公子添麻烦了。”
  陈修忽然道:“这没错的怎么赔罪呢?”
  黄父苦笑道:“公子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这得罪了官宦家,今后还如何在这城里讨生活?便似徐有贵这般人物,也是当避则避吧。”
  李良也叹了口气,道:“伯父不必说了,您看着办就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说句话。”
  三人见黄父也有些倦意,便起身告辞了。
  黄蓁蓁将三人送出去的时候,李良一直安慰她没事。三人也都觉得,黄父应对这类事情会比他们老练得多。毕竟普通百姓,自有生存之道。这与他们所处的环境,都是不一样的。
  临近中午,行人往来,小贩吆喝,街上一副热闹景象。
  三人正经逛逛集市的机会,都不多。张鲁是因为兜比脸干净,以往只有干巴巴看的份。陈修就别提了,在外生活的经验,其实等于没有。至于李良,谁让他有个好叔叔,想偷懒去逛街?门都没有!
  李良才帮心上人解了围,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当然是拉着二人走走看看。
  三人这下,可算是有点少年人的样子。这也稀奇,那也看看,吃的、用的、玩的,都尝试了不少。有李良这大户在,张鲁也不用担心自己干瘪的荷包,刚吃完一碟粉饺,又捧着一包水籺,吃得那叫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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