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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皇家福星 / 001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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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下完第一场雪,陈小歌的父亲因为还不起赌债跳进了村后刚刚结冰的河中再也没上来。追债的人堵在陈家门口要债,搬走了家中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只给陈母和两个孩子留下了一张床,两张被子,和三个破瓦罐子。
  
  陈母站在院子里哭天喊地地骂了一个早上,可是赌债不会被她骂走,这宅子也早就被那赌鬼给卖了,过几日他们娘仨儿就得搬走。那湿淋淋的赌鬼还等着下葬,屋里两个孩子,大女儿染了风寒昏迷不醒,看起来凶多吉少。小儿子尿湿了一张被子,又冷又惊,哭得直打哆嗦。
  
  陈母骂累了,瘫坐在地上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然后拿了其中一个破瓦罐子,去邻居那里借了些米和二十个铜板。用破瓦罐熬了些米汤给小儿子喝了,然后背着他去镇上买了些药材,熬好了给大女儿灌下去。
  
  陈母想着,若是大女儿也没了,她就把小儿子找户好人家卖了,卖来的钱把父女俩安葬了,还了邻居的钱和米,再给自己买包老鼠药。若是大女儿醒过来,就把大女儿卖了,她带着小儿子改嫁,给陈家留个根,算是积德了。
  
  可这样,就十分对不起大女儿。
  
  陈母望着还在昏迷的陈小歌,心中十分酸涩,既盼着她醒过来,又盼着她醒不过来。
  
  陈小歌命大,终究还是醒了过来。
  
  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场景,空荡荡的房间,牙牙哭闹的弟弟,生无可恋的母亲,以及另一个房间中,被一张破草席卷着的还未入土的父亲。
  扶额:又回来了……
  
  三天后,陈母见陈小歌病情痊愈,便偷偷去寻了个牙婆子。谈好了价钱,陈母便回了家,打算将陈小歌骗出来。
  
  哪知她推开门,便看到大女儿衣着整齐、小脸素净地站在院子里,眼中透出不合年纪的沉静,仿佛能看穿人心。
  
  陈母心里虚虚的,走到女儿面前:“歌儿,娘亲带你去镇上买好看的衣服可好?”
  “娘亲是要将我卖了吧。”陈小歌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陈母真实的想法。
  
  陈母一愣,脸上霎时通红,很是羞愧:“歌儿,你莫怪娘亲,你弟弟还小,你父亲还等着下葬,娘亲也是实在没办法,才……”
  
  这些话陈小歌已经听了许多遍了,实在不想再听一遍了。
  “走吧。”陈小歌打断她的话,“我赶时间。”
  
  陈母更懵了:赶时间去卖自己?
  
  关于卖女儿这件事,对陈母来说是十分沉重的,不舍的,可是对于陈小歌来说,她已经麻木了,只是走个流程谈个价格而已。
  
  说起价格,牙婆子本只愿意出四两纹银,这对陈母来说也不少了,但是陈小歌不愿意:“十两,少了不卖!”
  
  牙婆子第一次见被人卖还帮人讲价的丫头,要价还这么高,当即表示不买了。
  陈母心中本就不舍,见牙婆不买,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那我也不卖了。”说完拉着陈小歌便要回去。
  陈小歌一愣:她不过随口讲了个价,没有想到娘亲居然真的不卖自己了。
  
  以往那几次,都是痛痛快快地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她怨恨娘亲卖了自己保全弟弟,被牙婆子拉着手走得头也不回。如今看来,娘亲竟真的是舍不得自己的。
  
  陈小歌心中划过一丝感动,但思及自己终究逃不过被卖的命运,即便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或者后天。况且她的命运早就和宁王府绑在了一起,逃也逃不开。
  
  牙婆子见陈母真的要走,连忙喊住,抬高了价格:“七两,七两总可以了吧?”
  
  陈母身子一顿,显然是对这个价格动心了。她低头犹豫地看了一眼陈小歌,却见陈小歌转过身去,冷静而坚定地对牙婆子说道:“十两,少一两都不行!”
  
  陈小歌深知道,之前牙婆子花四两纹银买了她,瞧着她模样水灵,便托人将她以十五两纹银卖进了宁王府,如此足足赚了十多两银子。
  
  陈小歌算了算,陈父左右不过欠了别人八|九两银子,穷人被这点银子逼得没了活路,在世家大族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牙婆子从来没有花这么多钱去买一个丫头,可是这丫头模样生得确实好,这么多年经她手的丫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也是头一次见这般标志的小丫头。瞧这眉毛眼睛鼻子和小嘴巴,每一样都生的好,凑在一张娇憨圆润的小脸上,既漂亮又乖巧,定然深得高门大户的喜欢。
  
  前几日她得了门路,知晓北宁的宁王府正缺丫鬟,若是能将这丫头卖进去,想来是能赚不少的。就算卖不进去,那秦楼楚馆的看到这丫头,想来也会出不低的价钱。
  如此,牙婆子便咬了咬牙:“好,十两就十两!”
  
  陈母彻底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值钱,有了这十两,她不仅能还清丈夫的赌债,甚至还略有盈余,足够她接下来两年都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陈小歌却是很是淡定,甚至还帮着数了数钱,确定足了十两,才将银子递给陈母:“娘亲,旁人若是问起,你便说只卖了五两,赌债先还一半,剩下的慢慢还,这样你和弟弟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陈母得了银子虽然高兴,可失去了女儿却也是十分悲痛的。她揽住女儿本想哭一哭,却被女儿躲开。
  
  陈小歌冲她摆摆手:“你赶紧回去吧,我先走了,赶时间。”
  眼泪卡在眼眶中差点就掉下来的陈母:“你到底赶啥时间?”
  
  陈小歌烦躁地叹了口气:我赶着去投胎你信吗?
  
  牙婆子也是一脸的惊愕:亲爹亲娘卖孩子的事情她见得最多,大人孩子无一不是哭哭啼啼的,这个丫头实属例外,居然连眼睛都不带红一下的。
  
  陈小歌就这样走了,临上马车之前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陈母捧着银子捂在胸口,哭得弯了腰。
  陈小歌一咬牙,钻进了马车。
  
  牙婆子得了陈小歌,带着她赶去了百里之外的北宁,给她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头发拧成两个发髻,打扮得十分精神利落。
  
  “瞧这模样,真是不比那些大门大户的小姐差,可惜了,你这命不好。”牙婆子给她理了理衣服,又将她打量了一遍,“不过若是你机灵些,以后说不定能做个小妾,于你也算是不错了……”
  小妾?
  
  陈小歌心中暗暗笑了一声:莫说是小妾,便是宁王府的女主人她也是做过的。
  只不过后来死得非常惨罢了。
  唉……
  
  牙婆子见她不说话,面上却透出一股悲欢离合的神态来,心中一时奇怪:也不知这个六岁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多心事。
  
  牙婆子带她去了宁王府,找到了王府张嬷嬷。张嬷嬷看到陈小歌,眼睛也不由一亮:“这丫头长得倒是不错,眉眼看上去也是个老实的,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狐媚子劲儿。”
  
  陈小歌暗自翻了个白眼:你指望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狐媚子劲儿?
  
  “那可不。”牙婆子见张嬷嬷的很满意,便又将陈小歌夸了夸,“我寻了许久才寻到这么个丫头,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缝补浆洗她都会。可惜她爹虽是个好赌的,欠了一大笔赌债,扔下妻儿自己跳河死了,她娘没办法,这才将丫头卖了……”
  
  这样可怜的身世在张嬷嬷看来却是寻常的,府里买进来的丫鬟比她可怜的多的是。
  
  而这个张嬷嬷,对陈小歌来说也算是熟人了,前几世她同张嬷嬷打了不少交道,每次她都死在了张嬷嬷的前头,直到上一世才活过张嬷嬷,深知这个人面冷心硬,却也心怀坦荡,独独宠坏了儿子,最后因为儿子犯了大错而连累了自己的性命。
  
  张嬷嬷问了陈小歌的名字,听完便皱了皱眉,“不好听,”沉思片刻又道,“以后便叫‘沉歌’吧,‘沉鱼落雁’的‘沉’,也算对得起你这张脸了。”
  
  牙婆子一听,立即高兴坏了:“张嬷嬷,既然您看中了这个丫头,您看这价格……”
  “十五两。”张嬷嬷看了牙婆子一眼,摆明是一口价不让她还,“不少了吧?”
  “不少,不少。”也不枉费这一路奔波,这丫头还真是值钱。
  
  “去账房那银子去吧。”张嬷嬷让身边的一个丫鬟带着牙婆子去账房,她领着沉歌往蘅芜苑走去,准备先给她安排个住处。
  这一世进宁王府比之前几世都早了一天,见到的人自然也不一样。
  
  先前沉歌进了王府之后三个月才见到萧翎羽,这一世没想到今天会就见到了萧翎羽。
  此时萧翎羽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被黔王妃带着出去赏梅,没想到他对梅花过敏,整张脸肿得像个发面馒头,气哼哼地走在前面,黔王妃跟在后面一脸急色……
  
  沉歌使劲往下抿了抿嘴唇:按理说这么严肃的场合她本该忍住的,但是她实在忍不住了,掐大腿都不管用的那种。
  “扑哧~”
  
  萧翎羽立即站定了身子,透过两只被挤成缝隙的眼睛,锁定了那个笑话他的女孩子。
  
  张嬷嬷忙拉着沉歌跪下:“世子赎罪,这小丫头是府里今天刚收的,还不懂规矩,老奴一定会好好惩罚她的!”
  
  宁王妃急着带萧翎羽去见府中的大夫,自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摆摆手便让她们退下了。谁料萧翎羽却像只发了威的小老虎,奶凶奶凶得冲了过去。
  
  他本就因为过敏,整张脸肿得又疼又痒,心中烦躁,如今又听到旁人笑话他,心中更是窜起了小火苗。
  
  彼时沉歌刚站起身来,转身准备跟着张嬷嬷走,不妨后腰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她身子一个不稳扑了下去,脑袋重重地磕在新铺的青石板上……
  
  陈小歌,卒,享年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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