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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泥犁之门 / 4.夜

4.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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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一种怎样的混合造物呀!新奇,古怪,混乱,自相矛盾,不可思议!他裁断世上万物,他是微末的蚯蚓、真理的宝库,灌满了谬误和不确定性的阴沟,宇宙的光荣和糟粕。
  ---------------布莱兹.帕斯卡
  “早~”
  走出房门,我拿着笔记看到了同样拎着笔记,样子比我更荒谬的妹妹。
  “对了,我的妹妹,现在你叫什名字,还没告诉过我呢!”我看着她问道,毕竟,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以新的身份换居住地。我们相亲相爱的一家又经常吵架和分家,所以很多时候,我连自己的爹妈姐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看到了吧,我们家人就是这样的团结有爱,彼此尊重又相互理解。
  “蠢货,记好了,在这个地方,我们全家姓林,我叫林萱!你快把自己的身份处理好,别给我们惹麻烦。”她拿着笔记本,爽朗又豪迈地进了我的房间。
  “你叫林萱,那我也叫林轩吧!比较好记。”我为自己的创意感到赞叹。
  “三千多岁,如果不被诅咒你现在都变成一把骨头了,能不能别这么老不正经?你也叫林轩!这样外人会怀疑爸妈的智商你知道吗?”她开始愤怒,可是她天性暴躁,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别说我三千多岁,我没活那么长时间,我才20好吗?诅咒后的三千多年算不上是活着。”我躺在床上,用笔记本盖住自己的脸说道。
  “你确定不改名字?”
  “一个称呼而已,何必那么计较!”我将本子从脸上拉下,露出眼睛看着她,续又说道:“我们还是聊聊昨晚的美妙经历吧!”
  她把笔记本扔到我的身上,我把本子给她。若说我没有感觉,那为什么笔记本砸在我的身上我却知道?你别问我,我也不晓得为何,人们还会觉得我们的存在不符合科学的观点呢,我们的存在在世界上就说不通,可是这哪是个什么事都说的通的世界呢?
  我翻看她的笔记,其实我比较同情她和母亲的经历,从她们身上穿门而过的都是些女人,你要知道,被虐杀的女人死前承受的可不仅仅是皮肉的伤害,还有严重的侮辱。虽然这种侮辱有些倒霉蛋男人也让我承受过,但是女人承受的更多,这也是我格外同情妹妹和妈妈的原因。
  2019年4月30日
  身着浅黄色的麻布连衣裙,大概年纪在15岁左右,生前曾被邻居大妈经常殴打,没有亲人。被村长卖给了邻村,死亡这天是被买来的几天后,因为身上多处伤口,左胳膊被折断没有处理已经感染。身上散发恶臭,**发炎,灼烧难忍。喉咙肿痛堵塞,呼吸困难。死亡原因是吃了下毒的饭菜,开始时头晕呕吐,之后内腔灼烧疼痛,头脑发昏,在此期间被狠毒殴打。施暴者是一名男性,秃头,脸上和手上有癞,通体散发糜烂臭气,脚趾发烂。死者临死前他曾用脚踹死者面部,导致死者牙齿脱落,舌头被咬破。死者在面部被踹后大口呕吐鲜血,渐渐失去感觉。
  “看来这么多年,从我们穿身而过的人依旧没有什么好死法!”我把本子扔给她说道。
  “都这么多年了,我们早该变得麻木,可为什么每到那个时刻我依旧是害怕呢?”她躺在我的身边侧头看向我。
  “这就是诅咒吧!该忘记的忘不掉,不该怕的依旧怕,没有麻木和习惯,只有恐惧和失望。”
  “你知道吗?在1860年的时候,我曾遇到过一场山火,那时我开心地躺在林子里,看着漫天大火在我的身旁燃烧。我回想着被烧死的感觉,希望自己的身上会有这种感觉,希望自己像那些树一样在火光中燃烧,最后化作漆黑一团,可是大火烧了很久,久到我也不记得是几天或是几周。只知道那山上的植物被烧个精光,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一切一样被烧个漆黑。哈哈哈哈,可是我只是被熏黑而已,我从山里走了出来,淋过一场暴雨,除了衣服被烧没了,其他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段日子夜里也有敲门声吗?”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问道,虽然我知道,我们的睫毛、眼眉和头发一样烧不毁。
  “有,来的都是山里的人。有的是被野兽袭击受伤而亡,还有的是自己跌落山崖,最后饿死。那几日里最常有的感觉就是饥饿,天啊,那种感觉弄得我后来下山居然吃了顿饭,你知道吗?我去吃饭了,而且还是在没人看着的情况下吃饭了。”她哈哈大笑,笑的比哭更痛苦。
  “我们常常因为夜晚的经历而对人的一些行为产生欲望或是排斥。你还记得以前吃饭是什么感觉吗?”
  “我不记得了,其实我们这么久没有自己的感觉,有些感觉都不确定自己判断的是否正确。”
  “比如说呢?”
  “你记得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故事里提到美洲人第一次触到冰的感觉吗?那个人以为是被烫了一下。”
  “你说的是《百年孤独》开篇的那段吧,我好像略有印象,不过人在很多时候真的没办法确定一些感觉是否正确。你还记得做人时的感受吗?我记得那是七八岁时,有次妈妈给我洗澡,她向我的桶里添加热水,有一阵是感觉温暖,可是后来她不小心跌到了,桶里的热水都倒进了我的盆里,我当时忽然觉得那些水热的发凉,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真是奇妙。”
  “我不知道那种感觉,但是听说过那件事,听说你的皮肤红了好久,妈也自责了很久。”
  “哈哈哈,那怪不得她,她又不是故意的。”
  “但是后来你怪过她吗?”话题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
  “怪了又能怎样?我们全家不止一次地爆发家庭战争。”我轻蔑地笑道。确实,我们在这些年里经常吵架,动怒,分家,甚是多次想到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她们了,可是后来都机缘巧合地凑到了一起。
  “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她们吵架呢,我责怪她们的自私,让我们过上了这种求生不得求死无能的生活。我说我们都是怪物,比魔鬼都要可怜。”今天不知怎么了,这个蠢货开始怀念过去,别说怀念过去是变老的象征,毕竟我们早就老了,而且还是真真正正的老不死。
  “我们是门,铛铛铛~铛铛铛~”我学着敲门的样子,妹妹捂着肚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对了,这段日子你不打算和我一起上学吗?”她点亮了我心里的一盏灯,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去上一阵子学吧,虽然我相信自己的知识储备定不少于那些在讲台上装模做样侃侃而谈的人。
  “上学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虽然我有无数的时间可以消磨。当然,我希望现在的学校可以在宗教学或者是神学上有些新的造诣,尤其是关于诅咒的研究。”我双手合十,盼望上学会有收获。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不能创造经济效益的事现在的人是不爱做的。”她侧头微笑,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同情与关怀。
  “别说这些东西只有国外的学校爱研究,我可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还别说,相比之下还是那些学校比较闲,会研究这些东西。”
  “这么说来你得为我上学找个好理由了,你知道的,我的时间......”
  “我知道的,你的时间多到每天都在寻死。但是,我们约定好的,不能被别人发现我们的秘密,除非你愿意晚上承受加倍的时间。”
  “该死的诅咒!”我惊呼,她笑着从屋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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