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黄金自然是最保值，也是购买力最为坚挺的硬通货。看这几条小黄鱼的成色、还有分量，应该在一两左右，那这三条小黄鱼已现在的物价可以说是值一百二三大洋，一亩良田十个子，按坝上的土地那就更便宜了，三条小黄鱼就值二十亩田，这可不是小数目。也难怪，一个乡下人能拿出这么多钱财，不是倾家荡产也差不多，可想而知这三条小黄鱼是洪福攒了多长时间的积蓄，当然具体是怎样个攒法就不在文林生的考虑范围了。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洪福能从一个乞丐混到今时今日，靠的是自己每次准确出手搏击，如果今天能盘上治安队的根，那今天送出的这三根金条算的了什么，别说三根，就是三十根，三百根洪福都能捞回来，他有这个信心。
　　想到这洪福斗志十足、意气风发，当了这么多年的孙子，终于熬成爷了！
　　“怎样，还可入眼，小小薄礼还望林生哥笑纳！”
　　看着洪福平静的脸面，文林生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低估眼前这个洪福了。试问换做自己拿出三根金条拱手相送，也要肉痛好一会儿。而此时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就算是强装的，也算是一号人物。
　　不过也仅仅是一个小人物罢了！
　　“你看，这么客气，哎！算了算了，老哥也不能辜负洪老弟的一片好心。”文林生哈哈一笑，十分麻利的把三根小黄鱼揣到怀中。洪福也笑了，端起酒杯，“来，林生哥吃酒，老弟敬你一杯。”
　　气氛一度变得和谐起来。
　　“滋！好酒，痛快。”文林生吧唧着嘴，这来一趟张城还真没白来，机缘之下还收获一笔意外之财，别看平日里他收上来不少钱财，可是真正到手的没几个。大头都让上边克扣了，他只能从缝中舔些油水，光靠一个月的俸禄那算个屁，怎么养活一大帮兄弟。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收了三根小黄鱼，文林生就算应承下洪福的要求，不过有些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洪老弟，你也知道老哥在咱治安队里只是个副队长，有些事还得队长说的算，如果直接把你调过去，这非议恐怕……”
　　洪福哪能不知道文林生的弦外之意，他能进治安队已是心满意足，哪还奢求那么多。盘着腿往文林生边上蹭了蹭，笑道：“林生哥，老弟怎能不知道您的难处，我也不用去咱市治安队，只要去县保安大队任一个闲职就可。”洪福口中的保安大队隶属张城治安队归市级治安队管。
　　起初文林生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让洪福说了一遍，这才敢确认，洪福用三根小黄鱼买一个芝麻大的官咋想的，莫不是头让驴给踢了，当然这些话也只是腹诽一下。要知道像县城里这种差事，是又苦又累，关键还没有油水，一个个谁都不想来。
　　看文林生陷入了沉思，洪福皱起了眉头，他认为是自己提的要求有难度。也罢，只要是能进去就是做一个打杂的他也乐意！“林生哥，如果要是实在为难，小弟去做些后勤工作也是可以的。”
　　也许洪福不知道，现世道买官卖官已经是明码标价了，已三根小黄鱼的价格在县城里当一个队长耍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被打断思路，文林生就知道洪福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笑着解释道：“老弟呀老弟，做一个后勤岂不是屈才，以后可不要说这种傻话，这样吧，县大队暂时是没什么空缺，你就先去特别行动组担任几天组长，完事，老哥我在把你调回来。”
　　“吭吭，那，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过林生哥，林生哥放心，以后得了好处，绝对是会先孝敬的。”
　　特别行动组可是一个独立的部门，人数虽然不大，但是权利可谓滔天，最重要的是他们归属于市治安队直接调遣。
　　“好说，好说。”文林生大手一挥说不出的潇洒。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看洪福是越看越顺眼，难道这就是传说的王八看绿豆——对了眼。
　　就在这时，院子突然出现了嘈杂的叫喊声，起初声音很低，可是到后来叫喊声越来越大，文林生和洪福聊到兴头上，也就没在意，可是激烈的争吵并没有停止，反而严重影响到俩人的谈话。好家伙，外边骂娘的声音比屋里谈话的声音都大，这还得了。
　　文林生猛的一拍桌子，扯着嗓子对着屋外喊道：“妈了个巴子！姚大个，你要翻天不成，给老子滚进来。”
　　可是过了好一会，都没有一个回话的，更别说有人进来了。当着洪福的面，手下竟违抗自己的命令，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文林生的脸上挂不住了。趴在框沿上，捅破窗户纸，透过小洞向外瞅去，外边隐隐约约有人影在走动，可惜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会不会是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洪福说道。
　　回过头，正对上洪福的目光，文林生讪讪一笑，“一伙兔崽子，到哪也不省心，看我不收拾他们。”
　　“呯”一声沉闷巨响，响彻长空，在这夜深人静的山村宣告着它的怒吼。
　　“有人放炮仗！”
　　“哪个狗娘养的开的枪！”
　　第一句是洪福说的，第二句是文林生说的。
　　说罢！文林生火急火燎的跑出屋，“枪！”洪福咽了口唾沫，五步化三步追出了屋，情急之下连鞋都没有穿。
　　李彦做了个奇怪的梦，在梦里他梦到大宝满身是血，站在山坡上，冲着他不停的傻笑，李彦喊他，大宝也不吱声，忽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伴随着滚滚雷声。李彦猛然被惊醒，“腾！”的一下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四周黑漆漆的，格外安静，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后背已经湿塌了，短衫粘在上边黏糊糊的。闭上眼，回想刚才的画面，太真实了，现在回想起来，大宝满身是血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真实太奇怪了！”李彦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噩梦，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父亲的鼾声跟打雷似的，颇有掀起屋顶的架势，再看看兄妹们，平稳的呼吸，显然都在熟睡中。李彦重新躺下，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反而越发的清醒。
　　就在这个时候院中的大黄突然狂吠起来，紧接着院外传来了叫喊声：“老五，老五，快醒醒，出大事了！”
　　李彦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越听越觉得声音有些熟悉，黑灯瞎火的习惯了，李彦麻利起身，推开门正好看见有个黑乎乎的人影扒着门框往里边瞅。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模样，不正是自己的二爹李茂财。
　　“二爹！你咋来了。”李彦叫出了声，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这大半夜的
　　顾不上嘘寒问暖，李茂财急切道：“三小，你爹了！”
　　在李彦印象中，自己的这个二叔一直是一个很稳重的人，很少有着急上火的时候，李彦刚想答话，屋里有了动静。只见，李茂堂脚上沓拉着布鞋，披了一件褂杉走了出来。
　　“他爹，咋了莫！”语气中带着一丝沙哑于惺忪，看来是刚醒不久。
　　李茂财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李茂堂的手就是往外走，“老五，可出鼓咚了，快走。”
　　李茂堂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拉出了院，李彦急忙追了上去，临走又把门栓重新插好，待追到二人时候，已经走到了坡梁下，顺着直走就是通往洪福家的。
　　“啥，文林生那个玩意来咱们村了？”
　　“嗯，这回可捅破天了，比起文狗子，这个怂更不是东西。”。
　　断断续续的话飘进了李彦的耳朵，“文狗子”“文林生”。咦！文狗子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不，应该说是臭名，他可是张垣市臭名昭著的大汉奸，这些年帮助小日本子可没少霍霍中国人。是走狗，是汉奸，不要说见到本人了，就是提起他的名，老百姓牙咬的也是噔噔的，食其肉饮其血也难消心头之恨。
　　“怎么会突然提起文狗子，还有那个文林生，他又是谁？”李彦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