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年

　　搬把椅子，放在自己的小店门口，泡壶茶，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一切似乎回到了七年前。
　　回到了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这七年里发生的一切就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闪过，放佛就是一场做完了的噩梦。
　　可我知道，那不是梦。
　　身上的伤疤和床底刀下，无时无刻提醒着我，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大发拿了美国的绿卡，说这辈子只要我没死，他就再也不会进中国一步。
　　良子失踪了，或许他跟本和我不是同一个空间和时间的人，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了解他。
　　哪怕他和我还有大发一起出生入死七年，对于他的过去，我和大发一无所知。
　　每天看看小店，无所事事的得过且过的我，决定把我们这七年所经历的写下来，哪怕给别人当作故事侃也好。
　　08年，刚跨出大学门口的我，在父母和亲戚的帮助下，在贵阳这个避暑圣地开了自己的小店。
　　命好，没有和其他的学子一样为自己的工作发愁。
　　盘下店面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的经营能力，连什么好做，什么不好做都不知道。
　　大伯敲着我脑壳说：“亏你大学还是学什么市场销售啥的。”
　　大学？扯淡，上那几节课不是看前座美女的胸罩印子，就是在呼呼大睡。
　　额！大学四年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可能就是自己天山账号有人出四千收吧。
　　最后看亲戚们实在是唠叨，所以破罐子破摔的情况下选择了最轻松的买卖——卖书。
　　不用担心保质期，也不用担心跑货问题，反正这玩意只要没虫防潮，放个七八年问题都不大。
　　爸妈见这店面差不多成了，就和一大帮子亲戚甩甩手走了。
　　给我弄这店面的时候老两口就说过：“以后不管是房子车子孩子，都自己想办法。”
　　我也是真不想出去拼死累活的工作，一咬牙就拍胸脯了。
　　孩子？媳妇都还成问题，不说什么孩子了。
　　爸妈走后，自己浑身上下的装备——运动装一套，布鞋一双，拖鞋一双，袜子若干，电脑一台，软妹币八百七十四。
　　当时自己都差点抱着电线杆子哭了，那家老板混成自己这吊样啊？
　　八百七十四，老天爷，我就是一天三碗牛肉面一个月也要四百多啊。而且自己似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回头看了一眼满屋子的书，嗯！要是再不努力，以后肯定都只能吃五块一碗的牛肉面了。
　　有了经济压力，自己也一改在学校里的懒散，拼命的为自己这个书香满园做宣传，打广告。
　　吃了差不多两个月的五块，自己的生意终于开始有了起色，虽然不能说大富大贵，但最起码不用每天都吃面。
　　“张婶，一份爆虾、一份青椒牛肉、大骨汤锅，还有再整个爆炒腰花。”开过书店的都知道，不可能光坐着等顾客上门，自己还要主动的去“拉”。
　　说简单点就是和学校的领导和老师拉拉关系，让学生到我这里来买辅导书，当然也不是白买，我也要给回扣的。
　　今天算是我开店以来“拉”到最大的一单生意，街头中学要订三百多套中考辅导，啧啧，除去那群肥头大脑的校领导回扣都够自己潇洒一段时间了。
　　大致上都谈得差不多，今天拉这位领导来搓一顿就是一些细节性的问题。
　　我的书香满园已经开张了近半年了，我也知道了一些生意人的手段，处事也圆滑老成了许多。
　　加上以前经常上网吹牛灌水，嘴巴比较巧，也有了自己的一些门路。
　　张婶是这饭店的老板，张婶和他老公经营着一家规模算大的饭店，离我的小店不远，加上张婶对我算不错。
　　所以每次和人谈生意的时候都是不在她这里开饭局。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终于敲定了。
　　校领导走后，自己坐在包间里叼根牙签，哼哼哈哈摇头晃脑的唱几句京剧。
　　“叶子，成了？”张婶见只有我一个人在包间里，手在围裙上擦了下手。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我这让别人蛋疼我更蛋疼的名字——叶一。
　　在我记忆中，读书每次老师点名点到我时，脸蛋都会扭曲一些。
　　这两字怎么听都像爷爷。
　　这也是我不去找工作的愿意，自己搞个自我介绍别人可能我在占他便宜。
　　所以，熟悉我的都叫我叶子，损友都叫我孙子……
　　“嗯！成了。”我兴奋回道。
　　“哎，叶子你知道不，老陈最近发大财了。”张婶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身子往我这边挪。
　　唉！婶，你说话就好好说啊，在挪张叔要去厨房拿他那祖传的剁骨刀了。
　　“发什么大财啊？”我这生意还没做多大，人已经向奸商的队列看齐了，越来越喜欢钱了。
　　有赚钱的法子，不想听那是假的。
　　“那老陈也运气来了，唉，他那小破店开了十几年都没见有什么赚头，怎么现在就……唉！人啊，还是运气最重要。”张婶叨叨道。
　　娘咧，你快点进入主题啊！
　　张婶啰嗦了她老公和那老陈为了她争风吃醋的过去好一会才进入了主题。
　　原来，这老陈和自己媳妇前些天回老家过节，在当地农民那里花四十块收了本破书。
　　上面扭扭曲曲的写着几个大字，老陈好奇，就花了四十块钱从那农民那里把这破书收了回来，准备自己没事的时候瞎翻翻。
　　老陈都没想到自己无心插柳之举却为自己带了一大笔横财。
　　回来后老陈也没多想，随手把那破书甩在茶几上，方便自己要看的时候好寻。
　　没过多久一段时间，老陈的儿子陈缑从大学回来。
　　一见门看到这破书两眼就发直了，老陈看着不对就问自己儿子咋回事。
　　陈缑颤声说：“爹，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书搞不好是古董啊！”
　　父子两最后一合计，以祖传的幌子把这书“捐”给了博物馆。
　　博物馆给了多少钱不知道，但是老陈了破旧十多年的小店却是狠狠的翻修了好几次，现在地板都能当镜子用了。
　　听完我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了，他娘的，这简直就是如来佛吐口痰刚好被他老陈那臭嘴给接住了。
　　我就是这样，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烂人。
　　听见老陈这样轻轻松松的发了那么大的一笔横财，我也没心情跟张婶扯淡了，结完帐就摇摇晃晃的起身出了饭店。
　　路过老陈的店面的时候，看样子还真他娘的翻修了好几次。
　　回到自己的书香满园时，因为老陈，自己刚谈好一笔大生意的好心情也没了。
　　坐在电脑前呆了好一会。
　　他娘的，转身去杂物间，拿起记号笔就在店面的玻璃上写下了：“高价收购古书”这几个大字
　　想了想，不行，妈的，老陈刚发财自己就打这一“广告”，自己还不被他们给笑死。
　　于是在古书加了文房四宝这四个字，转身拉下门闸就呼呼大睡。
　　当时就纯粹的赌气，要是知道会带来这么多破事。我肯定直接把自己写字那只手给剁了。
　　为了这十个字，我疲于奔命的奔波七年，从一个杀鸡都闭眼的菜皮蜕变成了一个杀人心都不抖一下的怪物。
　　更是为了这十个字大发的父母死在了荒凉的戈壁，大发搬去了美国，这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无法恨，亦无法原谅，所以我们都选择了逃避。
　　等自己醒来时，已经第二天中午了，脑海跟灌了浆糊似的，昏昏沉沉。
　　肚子饿的青蛙一样呱呱呱的叫，差不多在快把房子给拆了才找到几根火腿肠，嗯！还是自己准备用来讨好隔壁老板女儿的狗买的。七块钱四根，差点没心疼死我，可我还没开始展开攻势，那美女就带着他狗去外地上大学了。
　　擦，什么时候大学也能养狗了。
　　不错，老板还算有良心，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胡乱的填饱肚子，才起身去开店，由于我单身汉，所以没有租房子，就在店面上面的一阁楼里睡觉做饭洗衣。
　　省钱又方便。
　　刺眼的阳光，让自己的眼睛眯了一下，不错，好日头。
　　打开电脑，登录游戏，没办法，单身汉的生活就是这样。
　　“老板，您这儿收古书。”一个夹杂着十足土音的普通话响起。
　　我惊的差点把鼠标吃了，奶奶的，难道我天生富贵命，青龙纳财，凤凰护身。
　　下一个李嘉诚？
　　“收，当然收，老伯你进来坐。”不用看我也知道，现在自己这幅摸样十分狗腿，都快赶上鬼子的翻译官了。
　　为了成为下一个李嘉诚，狗腿就狗腿些，心里扯淡的自我安慰。
　　那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也是，这样狗腿老板应该不多见。
　　请座，看茶，等老人休息好了我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能不能看一下那本古书。
　　老人倒是爽快，一下子就把书从随身布包里掏出来。
　　看清楚那本“古书”摸样我嘴角有些抽搐了。
　　深呼吸，再深呼吸，我读书多，我不能打人，我要文明，我要守，我啊啊啊啊！
　　如果不是我从小学到高中政治都是拿优，我发誓，我一定会砍死这老头。
　　彼时彼刻，内心唯一的感想就是：老子真是哗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