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帧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伴随着浓浓的咖啡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所以日照一定要满八小时才行！”感叹的话语清澈柔和，正来自于这个房间的主人。
　　那人带着黑色手套，举着洁白的咖啡杯站在窗口。微卷的短发随着窗外柔软的微风飞舞，身上雪纺的衬衫渐渐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这样岁月静好的画面，最终还是被手机刺耳的铃声敲碎。
　　活力十足的音乐瞬间点燃所有静谧的空气，反复回荡的旋律，终于在没有酿成投诉前，被女人接电话的举动打断。
　　“早啊！白掌柜！”
　　“君君！出事了！怎么办啊！！#@！@￥￥@”
　　白掌柜的破表“女高音”让毫无准备的女人微微侧头，刚刚舒适的暖阳也被惊呼振飞到九霄云外。
　　“停……”
　　女人无奈的声音，终于在语无伦次的尖叫缝隙，传入了白掌柜的耳朵。
　　“说事。”
　　“哦哦！对！说事说事！”白掌柜明显听进去了，她乖乖的平静下心绪，开始了今天第一次演讲“我跟你说哦！我昨天晚上梦到我赚了好多钱，这一定是个好兆头！于是今天早上，我一早起来就开始打扮自己。可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我的眼角多了一条鱼尾纹！特别深的那种！”
　　啊？鱼尾纹？
　　无数个令人惊叹的问号出现在女人的头顶。随后，她一巴掌拍到自己脸上。无奈已经变成阵阵头痛，她竭尽全力咬住下唇，以保证自己不会冲动之下打断白掌柜的话。
　　毕竟这才是早晨啊！
　　“然后，我就看到，我就看到我们家柜台上那尊白玉笔洗不见了！是真的不见了啊！！！”
　　“……终于到重点了。”女人喃喃自语了几句，随后说“报警了吗？”
　　“还没有……”
　　“有困难找警察！你现在给我打电话也没用啊！”
　　“君君，你真的要我报警吗？”白掌柜的一席话，唤醒了女人被那一长串流水账绕蒙了的神智，她连忙说道“我马上过去，你让人把监控调出来。”
　　“好勒！”
　　女人连电话都没挂，就立刻起身。她拎起沙发上横躺着的不明物体，用力抖了抖，布尾卷起的风浪吹散了桌上的纸张。空中盘旋飘落的纸中，有一张名片顺着缓缓关闭的门飞出屋外，落在走廊冰冷的瓷砖上。雪白的名片上点缀着浅粉色的桃花，端正的黑体字书写着：桃花扇事务所，侦探，程香君。
　　程香君，就是这位一头微卷短发，走路带风的女人。
　　她今年25岁，是一名没有五险一金，没有底薪，还没有周休年假的侦探。在这信息飞速发展的时代，她作为一个既不精通电脑，也不精通语言艺术的青年女侦探，还真没什么职业竞争力。
　　好在，家里世代经营了一家规模不大的古董店，所以，即使是好几天都没有收入，也不会断粮。可今天，出事的恰恰就是这间，担负着程香君后备力量的古董店——程家坊。
　　位于古董街最偏僻位置的程家坊，建筑新颖，除了那块老旧的大字招牌外，一切都整洁明亮。透过窗户，还能看到里面正急的团团转的美人儿。
　　“君君怎么还不来啊？”
　　“掌柜的，您就别转了！你五分钟前才打的电话，就算是飞也飞不到啊！”
　　“我能不急吗！那个笔洗……”
　　“那个笔洗可是祖宗传下来的，当年程家蒙难，笔洗都没丢过，这要是真丢了，您都没脸去见您老公。”
　　年纪轻轻的小店员，无奈的拄着脸，将白掌柜要说的话，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白掌柜一愣说“你怎么知道的？”
　　“掌柜姐姐，就刚才这五分钟你就已经念叨了五十多遍了！求放过啊！”小店员向前一趴，整个人俯卧在柜台上，如果不是柜台高度足够他弯腰，可能他都要给白掌柜跪下了。
　　白掌柜背过身凤眼一翻，眼波流转间，一股似有似无的娇嗔令人驻步。门口本来张望的顾客，就这么被吸引进来了。
　　“欢迎光临。”白掌柜红唇含笑，直接迎了上去。可看这位客人呆愣愣的，心里也是了然，笑容尴尬的说“您先看。”
　　“又一个……”小店员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又趴下去了。白掌柜听到他的话，说“就你最贫！”
　　“话痨，我可真比不上您……”
　　“你要是比得上她就完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白掌柜立马奔现门口那个伫立在阳光下修长高挑的身影。却没想到，那人连美人投怀送抱都不要，绕过她直接走到了柜台前。
　　“大小姐！”小店员见程香君到了，立刻换了副表情。一双豆大的眼睛里，挤满了希望与敬佩的光芒。
　　“监控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君君！”看着程香君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白掌柜有点不悦的跺跺脚。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知道先和妈妈叙叙旧。”
　　程香君嘴角一翘，微微叹气苦笑。目光扫过已经石化的顾客，淡淡的说“我怕呀！”
　　“你怕什么？”白掌柜笑着搂住程香君的胳膊，程香君微微侧头，满怀笑意的目光注视着，比她矮了两头，正抬头看她的白掌柜说“我怕，玛丽苏光环太强，我会脑残的。”
　　“走吧！去看监控。”程香君长腿一迈，顺势解救出自己被死死掐住的胳膊。
　　“君君！哼！”白掌柜怒瞪着程香君的背影，却又不免咂嘴，感叹“啧啧啧，这动作，这表情真是太帅了，果然是我家闺女！”
　　程香君可没管白掌柜，她和小店员走到后面。
　　电脑里，监控在八倍速下飞速的播放着昨天入夜后的视频。古董店里的寂静，完全让人无法理解。
　　“停！”程香君突然眉头一皱，说“往回倒一点。”
　　小店员听话操控，视频里，天已经蒙蒙亮了。小店员正站在玻璃门外开门，店里的古董都好好的呆在位置上，可就在小店员开门的瞬间，一道黑影从监控前闪过，笔洗就在监控的监视下，消失无踪。
　　“这……这不可能！”小店员惊呼起来，他把这电脑，反复看着这不到三十秒的内容。
　　程香君低头沉思。可思绪就像刚才那道监控电流一样，根本无法抓牢。
　　“想办法把着三十秒放慢。”
　　小店员听话，立刻开始动作。
　　一倍，两倍……视频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视频里小店员的动作都开始重影的时候，那道黑影的真相才显示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个一身黑衣的人，他在开门的时候出现在笔洗前面，伸手去拿笔洗，却因为歪头看了眼监控，而留下了这仅仅一帧证据。
　　“大小姐，我们不是见鬼了吧？！”
　　小店员的惊呼还没全部说完，程香君就已经打断他了，说“别犯蠢了！鬼怪这种东西也太不科学了！”
　　程香君虽然这么说着，可一双丹凤眼却死死的盯着那个模糊的人影。她烦躁的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手套穿越发丝产生的静电，让她成功炸毛。
　　正午的阳光已经开始炙热了，程香君穿着自己的衬衫站在柜台里面，厚重的咖啡色风衣将柜台里展示的古董挡的严严实实的，小店员只能无奈的站在程香君身边赔笑。
　　“大小姐，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
　　程香君微微一愣，毫无暖意的目光扫过小店员的脸，小店员立刻捂住嘴迅速后撤。她视线一偏，那片冷意立刻消散，她说“算了，报警吧。”
　　“那大小姐你……”
　　“你一会把视频发给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程香君拎着自己的风衣，离开了程家坊。
　　人来人往的街上，拿着风衣的程香君成为了其中逆流而行的孤影。她低着头，任由阳光炙热的亲吻着卷翘的发丝，却完全无法分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人流中，一道黑色的人影朝她走去。擦肩而过的瞬间，程香君立刻顿住了脚步。她顺着人群追去，那道身影飘忽不定。他每一步都刻板规整，却像一阵青烟随风而逝，又任由程香君在身后追的满头大汗。
　　“站住！”
　　背光的小巷里，黑衣人停了下来。
　　“程家坊的笔洗是你偷的。”
　　程香君说着，朝着黑衣人靠近。而黑衣人则转过身，抬手止住了她的脚步。
　　他一直保持着静默，抬手摘下脸上的墨镜，口罩。黑衣黑帽下，漆黑的人影完全没有面目。
　　程香君惊愕的看着黑衣人，黑衣人只是慢慢摘下头上的兜帽。他就像电影中的透明人一眼，明明伫立在面前，却完全无法看见。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悬浮在程香君的心头，她飞速的朝着黑衣人跑去，可手套包裹的手触碰到的，确实最常见的空气。
　　“怎么可能……”
　　是的，怎么可能。就算是透明人也不是完全无法触碰到的空气，这个时候，程香君的脑子里飞速的飘过许多种可能性。却没有一个可以完全成立。她只好蹲下身，将地上的卫衣捡起。随着卫衣悄悄离开地面，一个小巧的东西从卫衣中脱离落地。
　　“这是……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