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落花逐影

　　“事到如今章少主还是不肯给咱家露一手吗？”鹰爪觑见章焕全力护住心门，左手更不停势，爪爪紧逼，右手则使一招“海底捞月”，照对方下盘一探一捞，章焕仓促间来不及化解，只得以拳从侧面击向利爪，勉强将爪锋带偏几许，纵使如此腿上也渗出殷殷血迹，手腕也被震得几乎脱臼。
　　章焕吃痛，向后跃出数尺，骂道：“鹰犬小儿，对你爷爷下如此狠手，忒也不孝！”鹰爪瞧见他轻易便逃到自己攻势之外，暗暗一喜：“嘿嘿，到底还是露出来了，让咱家会会小少主这落花逐影腿。”章焕冷冷一笑：“怕是你无福消受！”言毕向前走出一小步，紧接着一个垫步跟上，再以后腿变前腿，向前迈出一大步，这些动作原本稀松平常，奇的是第一小步若有千钧之重，落地之时发出砰然巨响，紧跟的垫步则举重若轻，轻灵从容，而第三步看似借力不足却足足迈出十尺之遥，三步过后章焕的步子便使人眼花缭乱，仿佛有数个影子同时在他脚下，还未及细看他便已欺近鹰爪，左腿似落花轻盈踢落，鹰爪不敢大意，闪身避过来脚，章焕则陡然左腿换右腿，以疾风之势直追对方，鹰爪躲避不过，只得以双爪相迎。洛有幸瞧见此景，激动道：“小二哥，章大哥这是要赢了那恶人吗？”小二摇摇头道：“章小子这落花逐影腿当真有几分巧妙，只可惜他过于注重形，而忘乎意，那厮吃了后手的亏，应对的倒也不差，你瞧他的双爪硬生生将章小子的脚力带偏七分，剩下的三分早被他用内力卸了个七七八八，所以这下一招嘛……”洛有幸紧张起来：“如何？”未等小二答话，只见鹰爪躬身环抱以避过章焕来腿，同时一双硬爪直逼章焕后心，眼见章焕的后背便要被鹰爪戳个血窟窿，洛有幸大喝一声，欲冲出门外，小二一把拽过他，笑道：“我猜章小子现在要上演一出围魏救赵。”话音刚落，便见章焕索性不救后方，却以肘重击鹰爪膻中穴。膻中乃人体要穴，是心包募穴，气会穴，又是任脉、足太阴、足少阴、手太阳、手少阳经的交会之穴，习武之人常洞悉人体周身要穴，以便制敌，而膻中便是“死穴”之一。鹰爪知晓个中厉害，只得转攻为守，仓促间连连对上章焕七八掌，只觉得胸闷异常，体内一阵气血翻涌，吐出一口血来。
　　“打得好！打得好！”众人眼见这厮狼狈不堪，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纷纷叫好。章焕整整衣襟，得意道：“怎样？比你的阿猫阿狗爪子功厉害吧？”有人插嘴道：“章少侠说的不对。”章焕反问道：“怎么不对了？”那人大笑道：“这两样功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如天神下凡，一个如野狗扑食，哪能相提并论？”众人均是哈哈一笑。
　　鹰爪擦干嘴边血迹，拍拍手掌，道：“小子这一式‘单腿启程踏三江’使得不赖，是我大意了。”章焕不置可否，瞪着他道：“还要讨教吗？”鹰爪淡淡一笑：“但比起我来还差一些。”只见他以同样的招式三步启程，顷刻间便逼向章焕，边跑边道：“‘落花逐影腿’讲究的便是‘重脚’‘垫步’和‘跨步’，不同的步法有不同的特点，只有将三者合而为一，方能体会到这门功夫的精妙。”章焕暗暗吃惊：这厮什么时候学会了这门功夫，难道父亲到底还是把武功交出来了吗？来不及多想鹰爪一式“落花腿”已向面门扫来，章焕使出“跨步”一步十尺勉强躲开，鹰爪也同样使一式“跨步”，而他的步子却比对手大的多，只一步便又逼近，章焕暗暗称赞，使一记“重脚”向前攻出一步，欲强行逼开对方，没料到鹰爪却使“垫步”紧贴“重脚”，使章焕的招式如陷进棉花中，力道尽失。两者你追我往，拆了十来招，章焕始终未拉开距离，更被其挠得衣衫尽破，血流不止。
　　正当此时，小二对着洛有幸微微一笑：“好了，章小子撑不住了，该你上了。”洛有幸早忍耐不住，一脚踢开房门，往场中奔去，众人又惊又喜，纷纷嚷道：“怎么今天净是小辈出风头？”
　　“章大哥，我来帮你啦。”
　　“快走，你打不过他的。”章焕分神之际，肋下又添一道血痕。
　　洛有幸道：“我不跟他打。”众人纳闷：“那你来做什么？”章焕暗暗骂几句，忽然瞧见小二正朝这边看过来，马上明白过来，道：“你缠我攻！”洛有幸不敢怠慢，以四方步贴近鹰爪，鹰爪瞧这小子步伐奇特，好奇心大起，索性与他斗起来。且说小二所传的这套四方步既笨拙又灵巧，笨拙之处在于，该步法只迈向四个方向，即东南西北，且每一步必与施用者手臂齐长，说它灵巧又因为施用者只须在意四个方向，且以人为基，第二步便能由四个方向生出十六个方向，第三步能由十六个方向生出两百五十六个方向来，步子越多，变化越趋于无穷。鹰爪身负的落花逐影腿亦是步法功夫，与四方步不同的是它只有三式步法，一重一垫一跨，它们的局限仅在于力道与步长，但搭配使出来却变幻无穷，不拘一格，且又含两式进攻招式，便是“落花腿”与“逐影腿”，前者轻灵洒脱，后者气贯长虹。这两大精妙步法由二人使出，便斗得难解难分，只见鹰爪或以“重脚”或以“垫步”，使一式“逐影腿”步步紧逼，洛有幸则始终与鹰爪保持在一臂距离，敌攻左则往右，敌攻后则往前，敌撤步则进逼，如此斗了几回合，“逐影脚”每每擦他身际而过，险象迭生。章焕大喜，趁洛有幸如烂泥一般裹住鹰爪，掌掌攻向敌方脊梁。众人连连叫好，小二则摇头苦笑：“如此打法，当真有悖侠之道义，忒不光明正大。”
　　且说鹰爪又吃章焕几掌，渐渐支撑不住，喉头微甜，嘴边渗出缕缕鲜血，这时锋刚突然沉声道：“这小子虽步伐奇特，却始终不进攻，既然你进他退，便当身旁无人，全力应付小少爷。”小二与章焕均是一惊，二人的打法便是一缠一攻，敌方招架起来如陷入一团棉花，招招空落棉花之上，而真正不防备的却是棉里藏着的针，因此难以对付。但若是针锋相对，劲落实处，便破了此招。鹰爪幡然醒悟，转而攻向章焕，洛有幸则像跟屁虫一般，紧紧缠着却毫无用处。鹰爪受创，章焕也好不到哪去，二人拳爪相碰，你来我往，十招下来，章焕到底年幼，内力不支，动作慢下来，鹰爪嘿嘿一笑，化爪为掌重重拍向对方胸口，章焕躲闪不及，一双铁掌渗过来的真气从胸口蔓延开来，直催诸大经脉，他急催数道真气化解，抵得三分，剩下七分落了个结结实实，经脉受到重创，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吐出大片鲜血，委顿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