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不是答应我不论输赢，不论我是否加入锦衣卫，你都会放过他们吗？”无殇从昏迷中清醒，问道。
　　“可是我现在反悔了，我喜欢别人和我提条件，那是因为我从不遵守承诺。”马顺哈哈大笑，但紧接着他发现他不但笑声嘶哑，还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马顺大吃一惊，难不成是因为刚才的那把剑？
　　断魂蛟此刻依旧安静地躺在那名年轻的锦衣卫手中，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恐怖的梦境。只有那名锦衣卫的尸体还在诉说着真相，只见他全身肌肉萎缩，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皮包裹着他那蜷缩成一团的骸骨。
　　马顺心惊，不敢靠得太近，他此刻内心的恐惧早已膨胀到了顶点。这柄剑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的他手无缚鸡之力，仿佛多年以来的功力都被抽走了大半，他现在甚至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
　　下人们已将帐篷备好。
　　马顺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做好警戒，严加看管无殇等人，便进了中军帐。
　　他现在没有一点力气，急需休息。
　　“楚天南这个老狐狸料事如神，定然不可能只派了一个小姑娘过来，吉祥对这个小姑娘颇为有意。派这个小姑娘过来，不过是让她当一个说客。见她迟迟不回去，后面一定还会再加派人手过来。这个小姑娘尚且不容易对付，接下来的人应该手段更为高明。当务之急只能尽快调息好，否则不论是谁来都难以应付。”马顺心想。
　　这时，他无意中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差点就叫出了声来。
　　眼前的这个人形容枯槁，满头银丝，眼窝深陷，仿佛从地里爬出的朽尸一般，他那双白皙的手此刻仿佛就像两根枯树枝杈横亘在他的面前。
　　看到这样的场景，马顺几欲晕厥，他勉强立住身体，在床上盘腿坐下，事已至此，不能乱了心神，眼下只能尽快调养生息以应对接下来的敌人。
　　无殇此刻依旧血流不止，血液过量流失让他浑身瘫软，他的头开始发热，意识也游走在半梦半醒之间。小暖和青龙也早已醒来，但无奈身陷囚笼之中，纵有千般本领也施展不出。
　　小暖盘坐着将无殇的头枕在她的腿上，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红色药丸，要给无殇服下。
　　“小暖，这续命丹弥足珍贵，当日圣上下令清剿景华宫，搜遍了整座宫殿也仅仅只有十余枚续命丹。景华宫事变后，灵虚道长被削首示众，续命丹的配方失传，用一颗就少一颗呀！”青龙慌忙制止道。
　　“吉祥，虽说一切的事情因他而起，但师傅既然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保住这个人的性命，必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他的生命比起这颗药来说要珍贵得多。”说罢便毫不犹豫的把续命丹给无殇服下。
　　不到半个时辰，无殇便不再发烧，意识也逐渐恢复了清醒。
　　“你醒啦？”映入无殇眼帘的是女孩儿清秀又苍白的面庞。
　　无殇连忙坐起，胸口上的伤虽然仍旧疼痛，但已经凝固，血也不再往外流。头还是昏昏沉沉，仿佛要裂开一般，但远比开始时候好了很多。
　　他向小暖一拱手：“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你确实应该好好感谢她，”青龙插话道，“这续命丹我们杀手门四大护法才人手一枚，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小暖的这枚给了你……”
　　“吉祥，不要说了，”小暖制止了青龙，对无殇也做了一揖，柔柔说道，“小女子姓闻人，单名一个暖字，公子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小暖。”
　　“小……小暖，感谢……”小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昨天也才第一次见面，却将自己保命的药给了自己，想到这里，无殇不禁有些哽咽。
　　小暖莞尔一笑：“公子既是尊师想保的人，那区区一颗续命丹又何足挂齿，望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对了，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呢？”
　　“在下复姓司马，名无殇，姑娘可以叫我无殇。姑娘说自己姓闻人，不知可认识闻人羽闻人大将军？”
　　小暖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平复了：“不认识，不知无殇所说的这名闻人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人大将军，声名震海内，双枪战魍魉，长鞭驱魑魅。闻人大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正是有他率领的骁骑营守卫我大明边境，背面的狄人才不敢进犯，可惜啊，”无殇长叹一口气，“就是这样一个大英雄却被圣上以谋反罪名处决了，没有了闻人大将军，骁骑营就像一盘散沙，没有维持多久就解散了。北面没有了骁骑营的守护，便成了如今这幅景象。”
　　“大英雄吗？”小暖看着自己的双腿，冷冷地笑了，随即她的神情又恢复如初，说道，“不说这些了，无殇，你是怎么看破马顺的功夫的？”
　　“多亏了你师父给我的《楚家剑谱》，以不变应万变，以无招胜有招，这就是整部剑谱的宗旨。马顺速度固然很快，快到连你都看不清，但他的目的是明确的，那就是攻击我。我的速度相对于他可以称得上很慢，他攻击我的那一刻是他最慢的时候，我向着他攻击我的相反方向后退，这样，他和我的相对速度就被缩到了最小，这足以让我看清他的攻击。”
　　“厉害，没想到这样紧张的环境下你的思绪竟然能够如此清晰，而且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悟出剑谱的真谛，难怪马顺用尽心机想让你加入他们锦衣卫。”小暖由衷地佩服道。
　　“行了，别在这儿闲聊了，再聊下去到了京城我们就成了孤魂野鬼了，还是快想想办法怎么逃出去吧！”青龙忿忿地说道。
　　也难怪，闻人暖的话语中无不透露着对无殇的欣赏，这又让他想起了马顺对他说的话“如果只有那么点本事，那就回去向楚天南道歉吧”。他越想心里越难过，于是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对了，青龙，我正想问你，为什么你的佩剑会自己杀人？”无殇说道这里，眼里浮现的是马顺满地打滚的惨状，更何况，那名横死的锦衣卫的尸体现在离他们也不过几丈远，想到这些，他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这些你们用不着知道！”看着无殇和小暖疑惑的眼神，青龙冷冷地回答道。
　　就在这时，中军帐传来的喧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大人，不好……”正在马顺调养生息半梦半醒间，帐篷外却传来了一名锦衣卫士兵戛然而止地喊叫，取而代之的是唳唳风声。
　　马顺心中一惊，只见那名士兵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帐篷，而脖颈上空无一物，鲜血喷涌，在帐篷上留下了一抹艳红，他往前没走两步便倒下再也没能站起来
　　马顺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十多年的腥风血雨造就了他，他并不为士兵的死感到震惊，相反，那刺眼的殷红却使他更为平静。
　　“来者可是楚天南楚老爷子？”马顺平静地问道。
　　“杀你还用不着我师父亲自动手，把人放了，饶你不死！”有人朗声说道，声音振聋发聩，仿佛是直接刻在人心里一般。
　　马顺心惊，连忙提起真气抵挡。原来是你，还好刚才休息了一段时间，真气有所恢复，要不然现在可能已经七窍流血了。
　　“既来之，皆是客，不如下来喝上一壶？”马顺说罢拿起案上精致的酒壶，酒壶纯金打造，壶盖上镶嵌着西域产的猫眼石。猫眼石在火光的闪烁下显得越发诡异，正如马顺此刻的心情。
　　马顺知道此时自己的处境，敌在暗而己在明，没弄清状况之前不能轻举妄动。对方暗中下手并不露面应该是在打探自己的底细，这时候不能露了底，只能和他斡旋。
　　只要引得对方现身，埋伏在帐篷两侧的弓箭手一时间便可万箭齐发，即使再是高手中的高手也很难全身而退。
　　这时只听见那人又说道：“马大人，你的邀请欠缺一些诚意，既然这样，这杯酒我就心领了。”
　　只听得“咣当”一声，马顺手中的酒壶应声而碎，壶中的绿色液体滴落在地面铺着的虎皮上。华美的虎皮瞬间黯然失色，化为了一堆灰烬。
　　说时迟那时快，马顺手中数枚袖箭齐发，那人低吟了一声，已然中箭，但他的脚步声很快就跑远了。
　　马顺瘫坐在地上，刚才他强提真气护心，现在已无法动弹。
　　他的手下将他扶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说道：“大人，人犯已经被救走了……”
　　“还不快追！”说罢，马顺吐了一大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而另一头，被神秘人救走的无殇由于伤重，身体虚弱，禁受不了奔波，又昏迷了过去。小暖因为体弱多病，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折腾，现在也沉沉睡去。青龙自被救出后便不见了踪影。神秘人带着无殇和小暖一直穿梭在丛林中，直到天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他们才在一个树洞中躲藏了起来。
　　神秘人不停地向洞口张望，似乎在警惕着什么。只见他满脸血红的胡虬，就像在脸上盘踞着许多条的赤练蛇一样，原来神秘人竟是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