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依旧是青色长衣，
　　青色头巾，
　　一并带来的还有那股风卷残云的气势。
　　“青龙，怎么是你？”无殇十分吃惊。
　　青龙轻蔑地笑笑：“怎么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可以退出朝廷，可以不顾杀手门的生死存亡，也可以放下他‘威震天南’的名号，那是因为他老了。但是我不行，我还年轻，要我一辈子隐居大漠，开什么玩笑？与朝廷作对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我们俩的恩怨还没有结束，我怎么舍得走呢？”
　　“哼哼，朝廷？”无殇的语气更加轻蔑，“马顺能代表朝廷吗？一届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却想代表整个朝廷，这才是笑话。锦衣卫尚不过是皇上的一颗棋子，当年毛骧一手策划了胡惟庸事件，最后自己也被牵连了进去，断送了一家老小的性命。而蒋瓛在除掉蓝玉之后也被成祖以毒酒赐死。纪纲是自作自受……看看各个时代不同圣上领导的锦衣卫们，最后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多行不义必自毙，青龙，你还想帮他吗？”
　　“笑话，我可不是要帮他，我是在帮我自己，”青龙不为所动斩钉截铁地说道，“现今皇上孱弱，‘三杨’年事已高，正是我们年轻人取而代之的时候。可是师父竟要我隐居西域，这世上可以没有他，可以没有杀手门，但是绝对不能没有我。在杀手门大家都叫我青龙，却没有人记得住我真正的名字，我叫曹吉祥！”话音未落，便拔刀向无殇砍来。
　　无殇吃了一惊，忙躲过这犀利的一刀，这一刀贴着他的身体擦过，虽然未碰到，但刀锋还是划破了无殇的肌肤。
　　“楚天南不会允许你单独行动，你把楚天南怎么了？”
　　青龙不答，提刀又向无殇劈来，无殇却不拔剑，依然避开了这一刀。
　　“为什么不拔剑？”青龙的自尊显然受到了侮辱，他不怕看得见的剑锋却害怕看不见的质问。
　　“我问你你把楚天南怎么了？”无殇的表情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得更加生硬，使青龙不容逃避。
　　青龙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容却耐人寻味，笑容里饱含着痛苦、阴险和愤怒，这是来自地狱饱受煎熬的声音。
　　“楚天南？我是这样的敬重他，尊他为师父。在杀手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我拼命挣扎，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我知道，生命稍纵即逝，只要我有一点做得不够，我很可能就成为了血池里的一份子，因此我的武功造诣是杀手门门人里最高的。可是楚天南那个老家伙却始终不肯将《楚家剑谱》传授给我……”青龙说到这里竟咬牙切齿，眼中迸射出仇恨的火花，“我一直在等待他将剑谱传授给我的那一天，可是就在昨天，他竟然将剑谱传给了你。于是我就……”
　　“于是你就把他杀了？”无殇反问道。
　　“不错，就在他老人家睡觉之时，我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杀了。”青龙说到这里颇有些得意。
　　“你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吗？楚天南是你的师父，你是他的爱徒，他定然对你没有防备，否则以你区区武功，又怎是楚天南的对手？你竟然利用他对你的信任把他杀了，你于心何忍？”
　　“无殇，这就是你太单纯了，”马顺微笑着说道，“为什么楚天南肯把《楚家剑谱》传给你而不肯传给吉祥呢，难道这儿他就顾及到师徒之情了吗？吉祥打小没有了父母，自记事起便是刀枪无眼的世界，生死别离更是家常便饭。这样一个随着楚天南出生入死的人，非但不能受到楚天南一点半点的眷顾，甚至楚天南还将至宝《楚家剑谱》交给了你这个和他毫无交集的人，任谁能咽的下这口气呢？无殇，青龙只是杀手门的一颗棋子，而你也只不过是被点绛阁利用而已……”
　　“你住口！”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朵，在这打打杀杀的世界里，听到这声音颇有些心旷神怡，众人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却见一女孩坐于一四轮车上。
　　女孩在这伏暑天气仍然身着一件貂皮大衣，厚重却不显臃肿。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女孩的相貌，虽说是未施粉黛，却更显清秀，竟然正是当日玄武身后负的那名女孩。
　　“呵呵，不错不错，”马顺的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能在这样的地方见到这样的绝色佳人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啊。不知姑娘打断我的话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女孩并不理睬他，而是转身对无殇说道：“公子，虽说青龙背叛杀手门弑师之后就已经不再是杀手门的人了。但是对于他的无礼小暖还是要向你赔罪，对不起，希望你不要介意。”
　　无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年纪比自己还轻的女孩在师兄背叛，师父惨死的情况下竟还能做到如此平静，无殇不禁为之折服。
　　接着小暖转向了青龙：“吉祥，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知道你恨杀手门，你恨禁锢你生命的师父。师父也能体谅你的心情，你若跟我回去，他老人家定会既往不咎。”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楚天南竟没有死？
　　马顺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他望向青龙，眼里满是疑惑。青龙此刻的脸色并不比马顺好看，他的心里的困惑甚至比马顺还多：“我明明刺中的都是师父的死穴，师父是如何能保得住性命的？”
　　仿佛看穿了他们的疑惑一般，小暖说话了：“师父神功盖世，料事如神，今日之事师父早已料得十之八九，包括你背门弑师，与锦衣卫私通，都在师父的掌控之中。吉祥，跟我回去吧，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听到这里，无殇不禁松了口气，不知道是替楚天南高兴，还是因为不想自己的杀父仇人就这样轻松的死去。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从我提刀刺向师父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不可能再回去。我有何面目面对师父，有何颜面继续做我的护法？门规第三百条，背叛门主、组织和其他门众者，处极刑。小暖，你说我还回得去吗？”
　　“今日之事只有师父与我知晓，甚至连我哥哥都没有告诉。师父早料到你会走到今日这步，若其他人知道就只能依门规办事了，所以特让我只身一人来请你回去。你看不出来师父这是想保你吗？你现在跟我回去还不迟，更何况你应该知道，和我交手你根本就没有胜算。”
　　“呵呵呵呵，姑娘的口气好大啊。”马顺不让青龙有思考的时间就把话接了过去。无殇也不敢相信眼前羸弱的女子身上会有能使青龙屈服的神功。
　　“大人，你不知道我师妹的厉害，她虽然身患残疾，却能够看清他人的武功路数，从而给予正确的指挥。有她在，我根本没有胜算。”
　　马顺听后颇觉稀罕，再一次打量眼前的这名女子，却仍然是那淡淡的秀丽，并不见有何特别之处。
　　他有些将信将疑，命令手下将姑娘带过来。无殇担心小暖不敌，正准备出手，却见这些人都在距小暖百余步左右就悄无声息地倒下了。马顺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一脸茫然。
　　也许马顺并不知道众人倒下的原因，但是无殇和青龙却看在眼里。刚才从女孩袖口飞出的白色物什，正中众人，但具体是什么却看不分明。
　　马顺见自己的属下被女孩无声无息地打败，他大惊失色，忙转头看向青龙。
　　“吉祥，他是你的师妹，你最了解她，你去把他拿下！”
　　“我……不能对她下手。”青龙说道。
　　“这是命令，难道你想违抗吗？”马顺觉得有些不妥，随即语气软了一些，“吉祥，你要好好考虑，当初你杀楚天南背弃杀手门就应该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你没有退路了。拿下无殇和那名女子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
　　“不要再迟疑了，你不拿下他们你就会被拿下！你也明白，你根本就不是朝廷的对手。”
　　青龙一怔，他的脑海里回荡着过去的一幕幕，眼前浮现的是那双沾满献血的手，和那一堆堆如山高的枯骨。那双手曾经是朝廷的兵刃，但他知道如果不遵从朝廷的命令，那双手就会出现在眼前的枯骨堆里。
　　他定了定神，步履沉重地朝小暖走去。
　　“吉祥，你不但要杀师父还要对我下手吗？”小暖的话语有些悲哀。
　　青龙定了定神，拔出了刀，沉痛地说道：“小暖，接招吧。虽然对你下手不够丈夫，但我也是逼不得已，在什么时代就要做与这个时代相符的事，我们是无法违抗朝廷的。不要怪我，要怪就只能怪师父！”
　　两人相视沉默许久，青龙终于低下头，举起了刀。而小暖也变了摸样，只见她眉头紧锁，双目凝视着青龙。
　　突然青龙左脚向前半步，刀已横提至胸前，只听见小暖说道：“公子，左脚乾位，右脚巽位，剑刺膏肓穴。”
　　“明白。”无殇这才反应过来，说罢便按小暖的指示，竟将青龙的攻击硬生生逼退了。
　　青龙蓄力，准备使出第二招，谁知小暖又说道：“左脚离位，右脚坤位，剑刺桥弓穴。”这次无殇反应迅速，虽说青龙躲避及时，却也在他的长衣上留下了印记。
　　无殇这才明白青龙说的没有胜算是什么意思，然而就在这时，事态却发生了颠覆性的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