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身死

　　话说无妄道人与寒月剑仙分往云望山脉巡查，寒月剑仙齐萱雨先行一步，径自去了远方山峦。无妄道人则出了云溪寺，来到之前交战之地，取出玄门独家的化尸水，将十几具魔教弟子尸身化为了浓水。做完这些，正打算再到他处搜寻时，忽然有所感应，听得一阵破空之声，忙向西北方天空看去，果然发现一道黑色闪电从天而降，清晰时却是不久前救走魔女几人的斗篷青年。无妄道人定睛一看，只见他手中拎着一物，好似野兽尸体，再细看时竟是一生着三条尾巴的粉毛狐狸。
　　暗夜将手中狐狸尸身扔向无妄道人，口中说道：“这便是你们所搜寻的狐妖吧，现在我已替你们将之正法。”
　　无妄道人接过，见得正是为祸一方的狐妖死尸无疑，不禁喜出望外，暗道：狐妖既除，便不枉此行，这下可算与掌教真人有了交代。
　　又见暗夜竟替正道斩妖除魔，以为他良心未泯，心怀善根，不得已才入的魔教，便好言相劝，期望他弃暗投明，回归正途。
　　岂料他全然想错，只听暗夜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这忙是白帮不成？需用交换条件！”
　　“哦？阁下想要什么，只要不违背道义，且贫道可以做到，无不应允。”
　　无妄道人心中一突，略感不妙，还是强自镇定，问询道。
　　“你当然可以做到，在下素闻元仙教众以侠义自居，不知道长可否用自己性命交换这狐妖性命？”
　　“这……”
　　闻言，无妄道人万分踌躇，他怎么也未料到对方会提出如此条件。
　　“哈哈，看来你等所谓正派侠义是假，惜命是真。以一己之命换取无数众生平安，这样功德无量的业绩，道长都不肯做，看来也只是个假慈悲了。”
　　暗夜讥讽道。
　　“阁下此言差矣，既然妖孽已除，贫道枉死岂不可惜？吾正是要留得性命，待日后除恶扶善，再行天道。”
　　无妄道长斟酌片刻，如此说道。
　　“好一个冠冕堂皇，言之凿凿。我且问你，这妖狐乃我除去，与你等正派可有干系？我既做了你正派本分，你竟连我一点点请求都不答应，你可知这样酿成了大错？”
　　“贫道酿成何等错事？”
　　无妄道人内心越发感觉不安。
　　“只因你今日偷生一时，日后将有无数生灵遭到涂炭。”
　　“此话怎讲？”
　　“原本你只要自行了断，抵偿我除妖之德，我便可发誓今后不再滥杀无辜，欺凌弱小。但你适才行为，实在令我寒心，我便决定从今往后肆意杀戮，无论何人，但非同道，遇我者死！所以说你亲手缔造了一个大魔王，哈哈哈……”
　　无妄道人闻言，字字诛心。对方这般强词夺理，实是入魔已深，无可救药，便下定了除魔卫道，免得天下百姓荼毒的心思，当即道：“你既这般不知悔改，贫道就是拼死也要为天下苍生除此祸患！”说着，剑光放出，就要动手。
　　“早就料到你会动手，那便来吧！我也正好拿你祭旗，为我初次出山树立威名。”
　　暗夜的眼中闪过了阴冷的光芒。随即黑色袖袍一抖，飞出了九九八十一道小型剑光，只有拇指大小寸芒，环绕在周身盘旋不止。
　　“去！”
　　暗夜手中一指，这八十一道剑光忽地变大，光芒骤增，一个绕身旋转过后，分上中下三路向无妄道人飞射而去。
　　“本派的太元剑阵！你是谁？”
　　无妄道人心下惊骇，这九九八十一道剑光乃是元仙教的镇教绝学太元剑阵，威力巨大，一般剑仙难以锋缨。但同样的，此剑阵祭炼也十分艰难，没有数十年的苦功难以修炼成功，且运用时需要庞大的元力以及精神力支持，道行不深者根本难以驱使剑阵，这更加说明了眼前的青年实力高深，难以揣度，自己恐难是其对手。只是无妄道人如何也想不通，本派绝学怎会旁落邪魔外道，歹人之手。
　　无妄道人不敢留手，直接用出了最强手段。只见他腰间一按，一个剑囊凭空出现，随之大量金光如泉涌出，光芒万丈，闪亮了午夜的星空，似一道屏幕般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太元剑阵。
　　不过仅几息过后，他便感到不支，难以抗衡，无奈之下，只好不住地向前方打入元力，一身功力正在飞速耗损。眼看金光黯淡，转眼间法术要被破去之时，左首天际忽然划来一道长虹，随即便听得一声厉喝：“无妄师叔，我来助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齐萱雨。适才她正在远方山脉搜寻，忽见得云溪寺这边光霞漫天，便知定然出了意外，急忙御剑回转。赶到时，果然发现有人正在斗法，便不假思索，前来相助无妄道人。她飞剑放出，才发现相斗的另一人竟是之前见过的斗篷青年。但此刻不是多想之时，无妄道人危在旦夕，再不相助，那便迟矣！
　　暗夜发现一道白色剑光从身侧袭来，便单手一扬，又飞出一道黑色剑光，抵住了对手剑光。这样一心二用，一边操控剑阵，一边控御剑光，同时相战二人，竟还占着上风。
　　由于齐萱雨的加入，无妄道人这边顿时轻松了些，他明显感到对手的剑阵顷刻间弱了不少，想来是分出了半数力量去对付齐萱雨了。这样一来，无妄道人精神一振，应对剑阵也变得从容起来，自身危局业已解除。
　　齐萱雨见暗夜如此轻视于她，不禁心火骤起，冷哼一声，一手捏印，一手凌空打出一道寒光，直向暗夜胸口打来。这让后者吃了一惊，之前他大半心思都放在无妄道人身上，企图先将他斩首，再行对付齐萱雨，所以对她不甚注意。没想到这一招凌厉异常，令他猝不及防。
　　暗夜忙身子一点，向后疾飞而去，途中施展法术，双手结印，在胸前化作一团残影，倏地单手一探，双指夹住了那道光华。但稍一触手，那光华便无影无踪，原来却是一道无形的真气，运用法门发出。暗夜冷笑一声，正待还击时，忽地发现面前虚空有成百上千道寒光袭来，气势如虹，煞是惊人。
　　暗夜知道此术非同小可，不敢托大，忙召回太元剑阵抵住。可如此这般，便乱了阵脚，无妄道人的金光便无可抵敌，趁势也向暗夜这边压来。
　　暗夜脸上戾色一闪，他斗篷一抖，从中瞬时飞出万千黑色剑光，密集地如雨点般向金光射去，立时便将金光洞穿为了筛子，仅片刻功夫便纷纷无力地从虚空落下，掉满了一地金色。原来这些金光竟是一些粉末状的东西。
　　见到法宝被破，无妄道人痛惜不已。但暗夜本领愈是高强，无妄道人心中除魔的念头便愈加坚定：如此魔头，今日不除，来日必成祸患！
　　不及喘息，无妄道人便又放出自己本命飞剑，加入了战团。
　　暗夜阴笑一声，收回了所有剑光，然后身子一晃，化作一道残影，躲开所有攻击，闪身到了另一处虚空。
　　见此，无妄道人、齐萱雨业已罢手，同样飞上高空，与他凌空对峙。
　　“你到底是谁？！”
　　齐萱雨冷声问道。
　　暗夜不答，只是目中闪着冷冽的寒光，阴沉似水，炯炯地盯着她。
　　“阁下邪念根深蒂固，无可挽救，今日贫道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无妄道人正气凛然，义正言辞的喝道。
　　“大言不惭，我若要走，谁可拦住？”
　　幽影一闪，暗夜人已在百丈之外。
　　从齐萱雨、无妄道人这里看去，只隐隐能见得一个黑点。两人心惊，这般遁术，已经不输于传闻中的无影剑遁、太罡风遁、以及虚空步等匪夷所思的神奇遁甲。只要对手一心遁走，己方若要捉他，确实不太可能。
　　无妄道人心乱如麻，正在念头百转之际，忽听得远处暗夜说道：“无妄道长，我可走了，因你一念，明日你就会见得这附近乡镇化为一片血海。”
　　无妄道人尚未答言，齐萱雨却是大怒，剑光卷起，再次出手。这回暗夜没有还击，一连几个回合都被他施展身法闪了过去。
　　“告辞了！”
　　又一阵阴笑声响彻，随后暗夜身子一闪，便要离开。
　　“慢着！”
　　无妄道人喝住了他。
　　“哦？道长还有何见教？”
　　暗夜止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唉，你之前的话可还作数？”
　　无妄道人脸色阴晴不定，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闻言暗夜一愣，但瞬间便反应了过来，道：“当然算数。”
　　“好，希望你践行前时所言，不要残害无辜生灵。”
　　无妄道人正色说道。
　　“我虽是个恶人，但是言出必行，从不悔诺。”
　　见了无妄道人这般态度，暗夜的心里倒是有些怀疑了，难不成对方真会……
　　无妄道人这才放心，点了点头。只见他沉默了半晌，环望这无垠夜空，万籁俱寂，星光点点，似乎在做最后的留念。突然神色一凝，暗自运功，自行震断了全身经脉，百年道行，毁于一旦。同时体内絮乱的元气侵入五脏六腑，直接绝了所有生机，身子也不受控制的从高空坠下。
　　一旁的齐萱雨见状大惊，忙飞过去接住，却发现无妄道人呼吸全无，已然死去，兀自还不相信，一连唤了几声不见应答，才终于确认生机已绝。不由又是伤感又是愤怒。
　　“你对我师叔做了什么！？”
　　齐萱雨有些难以接受，本派的一位前辈剑仙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她的面前，这叫她回归门派时，如何对诸多同道以及掌教师尊交待？何况她是个外冷内热之人，在情感上也是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面前的。
　　“我？我可什么都没有做，你也看到了，他是自行了结的。”
　　对于无妄道人之死，暗夜也是异常心惊，可面上仍是不露丝毫痕迹，慢条斯理的道。
　　“你胡说！若不是你施手段，好端端地一个人怎会行那绝望之事！”
　　齐萱雨不知二人之前谈话，也自然不了解此间原委，一心只以为是暗夜施了妖法，害了无妄道人。当即落下地面，将无妄道人遗体放置一块山石之上，随后剑光飞出，便要与暗夜拼命。
　　暗夜情知是自己逼死了无妄道人，虽不认为此举有何不对，但内心总觉阴霾，十分不快，便也无意再与齐萱雨争斗，这时展开遁术，身子化为一连串的残影离开了。
　　“不管你是谁！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为无妄师叔报仇！”
　　望着暗夜离去的残影，齐萱雨面色冰寒，银牙紧咬，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