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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说道：“我记得你说的是人类的毁灭史。”
他说：“当然。”
“可你说到最后人类并没有毁灭。”
“严格意义上，新人类已经不再是人类。”
“但普通人类也活了下来不是吗？”
“那是我选择了一个对你而言更温柔的可能性讲给你听。我刚才说‘游戏已经结束了，失去一切筹码的生物本来无法身在其中’。”
“什么意思？”
“意思是本来新人类并没有把选择权交给普通人，他们展开了屠杀。而人类的确灭亡了。”
“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这么说？”
“因为前者是你更能接受的。”
“但这有意义吗？”
“前者和后者都是未来的一种可能，任何一种可能，都是未来真实发生的，只是也许不是这里的未来。”
“我听不懂。”
“想要听懂，你必须要先知道平行宇宙的存在。”
他喝了一口咖啡，说道：“——我告诉你未来人类灭亡又没有灭亡，你觉得很荒谬。因为在你看来，人类要么灭亡了，要么没灭亡。人是用经典物理学来认知这个世界的，而在经典物理学中，事实是绝对确定的。比如一个人，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他有多胖，这些信息都是唯一、确定的。尽管这对一个人而言并没有错，但并不等同于世界的真相，一些人也发现一些现象的存在并不符合事实绝对确定这一规则。”
“这首先要从波粒二象性和干涉实验说起：假如现在竖起一个屏幕，屏幕前有双缝，在经典的宏观世界中，如果向着它们发射随机的颗粒，颗粒穿过双缝时会发生扰动，会在屏幕上面发出没有规律的图样。如果向它们发射波，就会在双缝发生衍射现象，变成两个新的相干波，在屏上呈现出干涉条纹。”
“而在微观的量子世界，物质表现出波粒二象性，粒子的概率波弥漫在空间中，也在双缝衍射和干涉，最终抵达屏幕的粒子，同样以双缝干涉的图样分布着。而且即使一次一个地发出粒子，这些粒子也能发生干涉，就好像每个粒子都同时穿过双缝，自己和自己干涉。但如果在双缝附近安排一个装置，观测微观粒子究竟穿过了双缝中的哪一个，双缝干涉的图样立刻就消失了，完全退化成了两个单缝的样子。”
“经典物理学虽然可以用来解释宏观层面的世界，但到了微观层面就出了问题，它完全无法解释这个实验的现象。所以对此人类只能依靠量子力学。而量子力学的解释中一种比较流行的就是哥本哈根诠释。”
“哥本哈根诠释认为不应该想象任何计算和观测之外的粒子事件，粒子在发射之后就是一种抽象的存在，被波函数描述，而在狭缝处的观测也会使它崩解成一个具体的存在，这个崩解就是‘波函数的坍塌’，粒子因此有了新的波函数，不再干涉。”
“薛定谔的猫是埃尔文·薛定谔1935年对哥本哈根诠释的一种说明：假如往一个盒子里放进去一只猫，还有一个小时一次的几率释放放射线的放射性原子，以及一旦感测到放射线就会释放毒气的装置。等30分钟，在这时猫的死活就各占一半的可能性。而为了确定猫现在的状态，需要进行观测，也就是说，直到打开盒子观测为止，猫都是一种死活叠加的状态。而这种状态在物理学中称之为纠缠态，也就是一种不确定的状态。事物纠缠态的状态，会因为观测而坍塌，变成本征态。”
“哥本哈根诠释站在了经典物理学的对立面。哥本哈根诠释的问题在于它不但违背常理，还使科学从某种程度而言由唯物主义偏向唯心主义。假使没有观测，事物就会处于一种无法确定的状态，那么正如爱因斯坦的质疑：假使月亮没被观测，它就无法确定了吗？而假使不同的人进行观测，月亮从不确定变为确定后的结果是否会不同？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此哥本哈根诠释只能用来解释微观层面的粒子状态，在宏观层面就出了问题。”
“而世界的微观和宏观是人类做的区分，它是同一个世界。经典物理学忽略了一种确定性之外其他的确定性，哥本哈根诠释中错误存在不确定性。这两者都是盲人摸象，事实上所有的不确定性都是确定性。”
“这里要提到量子力学的多世界诠释。多世界诠释中‘世界’你理解为一个宇宙，多世界就是许多的平行宇宙。”
“多世界诠释中观测带来的不是坍塌而是分裂，粒子在狭缝每一条可能的路径都对应一个真实的宇宙。一旦观测狭缝处的宇宙，这些宇宙就会彼此分裂。在任何一个宇宙中，都只能观察到其中一种情况。同时也破坏了路径之间的联系，消除了干涉。
“用盒子里的猫来说明，那么猫在观测之前就不再是死活叠加的状态，它既是死的又是活的。观测会带来彼此的分裂，观测的结果就是可能性中的一种。”
“多世界诠释虽然已经接近真相，但问题在于在这种诠释中观测会导致宇宙的彼此分裂，这意味着任何一次与观察有关的事件都能带来宇宙的大规模分裂。现在用盒子里的猫判断这种说法，如果那只猫既是死的又是活的，那么在观测之前就已经是分裂的。观测无法再导致分裂。”
“事实上，观测的意义是选择。并且这种选择不是观测者做出的，而是由观测本身决定。事物始终以全部可能存在，事物存在的全部可能就是平行宇宙的数量，但一个宇宙中只存在一种可能性。观测是观测者在一个宇宙中进行的事实，所以会在全部可能中选择一种。干涉消除的原因不是宇宙分裂了，而是观测选择了。”
“举个例子，有一把可装六发子弹的左轮，你往里面装了一发子弹，然后朝自己开枪。开五枪的时候一定有一个你活了下来，但也许不是这个你，开六枪你必死无疑，因为在所以可能性中，你都会死。而在你来第六枪之前，你每次开枪，按道理来说都会产生一个死的你和一个活的你，但这里需要抛除因果关系，只考虑事物的存在。事实上，在开枪之前就已有一个死的你和一个活的你，而这个你开枪只是在两种可能中选择一种。在开枪之后，因为这个你是死是活已经确定下来了，选择完成了，其他选择可能性就无所谓了——干涉消除了。”
沉默了片刻儿，我说：“说得好。”。
他喝了一口咖啡，问道：“我说了这些后你现在什么感觉？”
我说：“我感觉大仇得报，物理老师终于被关进了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