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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正是十五，软玉楼里好生热闹，丝竹声声，暧昧的暖光挤满了红楼。
谷梁律进到楼里时，正遇上了今日里的重头戏——花魁姑娘冬鹤一月一度的登台露面。
谷梁律坐在二楼的栏杆后，正气定神闲地饮一盏茶。他轻握着茶盏，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下面的台子上。
那一身红衣软腰纤肢，舞得如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盛世牡丹的女子，正媚眼如丝，娇笑连连地勾着台下看客的七魂六魄。
谷梁律看着那台上的女子，本是与记忆中并无二致的容貌，却也如何都不能同记忆中那个如藏两轮新月笑意盈盈的女子重合。
他的神色渐渐阴沉了下去。他早该意识到，眼前人已非从前他所识之人。
两年的日月移换，他怎还能识得她呢？
底下人声一阵欢呼，接着又弱了下去，乐曲换了调子，该是冬鹤下了台了。
谷梁律叫来随从，低声道：“告诉管事的，本王出百两黄金，冬鹤姑娘今夜，我包了。”
随从一愣，垂了头低声回道：“奴才事先探听过，软玉楼这花魁姑娘，若非她出言邀请，是不单独见客的。”
谷梁律笑了一声，眼底却依旧是阴沉的神色：“你只管跟管事的说，今日见不到冬鹤姑娘，本王便让皇上下旨抄了这软玉楼。”
随从应了声，便匆匆跑了下去。
这头冬鹤下了台子，飞快地上了二楼的她的房间。
几乎是转身那一刹，她脸上的表情便已全归于虚无，而她也没将心底的厌恶露出来，就只那样淡淡的，仿佛那张脸生就不该有表情一样。
她坐在房内的圆桌旁，背对着房门垂了眼帘，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密密的汗珠。
上次受的伤还未痊愈，此刻许多都被她扯裂了，如同千万把细细的小刀子一下一下地扎在她身上，疼得清晰明白，却也能将她心底对自己活着的憎恶淡去几分。
屋内没点灯，光线暗得很，窗户开着，外头正是一轮满月，给屋里头冷清清地铺下一层惨白的光。
她盯着那轮月，想起从前看到的一句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不知这个世界的月亮同她原来的世界是不是一个？
但愿人长久？
她又哪敢求长久，她这一生，只怕求半刻圆满，上苍都吝于舍给她。
外头的喧闹仿佛同她隔得很远，她便连呼吸声都收了收。本是一片安静，却由远及近地响起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她蹙眉，转过头盯着门口，手摁在腰间的匕首上，微微弓起背，如同一只嗅到危险的猎豹。
她看到门外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接着“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谷梁律站在门口看着她，居高临下，微微眯了眼，似笑非笑，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冬鹤一愣，松了摁着匕首的手，也将头转了过去不再看他。
谷梁律向前走了两步，关上了门，绚丽的光彩和喧闹人声又被隔绝在了门外，他看着冬鹤的背影，笑了笑：
“一别数年，冬鹤姑娘是丝毫不像从前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