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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道：“你敲门，我敲门？”
狐雪道：“我们不做这个任务好不好？”
易道：“为什么？”
狐雪道：“一见到我的哥哥们，我就恶心。恶心得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易道：“你怀孕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提前当一回孕妇，挺好。”
狐雪红着脸，生气道：“你能不能说人话？”
易道：“说什么人话？”
狐雪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哼！”的一声。
“哼！”的意思当然就是生气了，而且易还没有关心她的意思。
易道：“你生气了？”
狐雪冷着脸，又“哼！”了一声。
易摸着她的肚子，又摸着她的胸口，道：“不知道是肚子里受气，还是心里受气。”
狐雪并没有回答他，气得她直跺脚，在易的脚上跺脚。
易笑道：“你现在是不是气得想要咬我一口？”
狐雪道：“你别惹毛我！惹毛了我真吃你！”
易道：“回家之后我让你吃我的血，作为安慰你的代价，怎么样？”
狐雪舔着嘴唇，道：“真的？”
易道：“真的。只不过也要把这个任务做完之后，才行。”
狐雪笑道：“这还差不多。”
易道：“我敲门了？”
狐雪道：“敲吧！只不过我不认识他，就算你杀了他我也不会管。”
易点了点头，敲了敲门。
门里面的阴暗似乎有了回应，一个男人隐晦而沙哑道：“谁？”
他似乎总是在提防着什么，生命一直被这道门隔阂着。
易道：“火云宗的弟子，过来接任务来了。”
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矮小男子站在门前。
他用手遮住阳光，避免朝阳刺进眼睛里。
一个连朝阳都要躲着的人，就像是沟渠下的一条臭虫，始终见不得阳光。
他看着易和狐雪，眼神刁而锐利，就像是一条饿久了的狼。
他疑声道：“两个小孩？就你们两个？”
他并没有认出狐雪，因为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他唯一的亲妹妹了。
对于他来说，生活已经充满不幸，最好什么人都不要再来找他的麻烦。
易道：“你觉得不够？”
妖冷笑道：“呵呵，两个小孩？来送死吗？”
易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着狐雪的肩膀，道：“你看她漂不漂亮？”
妖道：“漂亮，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易道：“你看她的头发长吗？”
妖道：“长是长，就是不知道吃的时候塞不塞牙缝。”
易道：“你觉得这样的一根头发，用剑可以被削成多少段？”
妖道：“差不多可以削成一百多段。”
易道：“我可以削成两百段，你信不信？”
妖大笑，道：“你若是能够削成两百段，我请你吃饭！”
易在心里冷笑：“一个妖请我吃饭，是让我自己喝自己的血吗？”
但他并没有说，只是出剑了。
他出剑的动作很快，挥剑的时候更快。
妖只觉得剑光一闪，狐雪的一根头发就已经飘到了天上。
剑光又闪了几闪，头发丝已经碎如颗粒。
更妙的是，易还将它们收在了手心里。
妖看着他手心中的碎发，大呼道：“好！我请你吃饭！”
妖向屋子里望去，道：“走！吃饭去！”
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们就像是贫民窟里走出来的难民，却要比难民干净许多。
母亲的眼睛里空洞而又木纳，脸上却微微涌出微笑。
她的笑总是有些勉强，因为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们可以笑一笑。
可惜却很少笑过。
女儿的脸上总是有种病态的嫣红，过度白皙的肌肤就像是清水做成的芙蓉。
她就好像是遗世的天使，孤独地在世间行走。
她虽然从来也没有玩过人偶，但她有她的哥哥。
她总是拉着她哥哥的手，哥哥的手干枯而又冰冷。
只因他太瘦了，瘦得只剩下一身的皮肉包着筋骨。
他的脸上总是僵硬的，就像是铁皮包着火焰。
但他的眼睛里总像是有着不断加温的沸水，燃烧着他心中的仇恨。
他恨只是恨自己太无用，太废物！
但他却很少恨过这个残酷的世界，不幸的家。
如果他有剑，他一定会亲手杀了这个妖。
可惜他连买剑的钱都没有，却又不得不用仅存的一点钱来烧水做饭。
他所有的钱，都用来给妹妹买体面的衣服，干净的食物。
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穿着衣不遮体的衣服，吃着不干净的食物。
他可以放弃一切，忍受痛苦，甚至是糟蹋自己的生命！
但他却绝不可以忍受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忍受这样的屈辱。
他活着，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亲手杀死这个妖！
他活着，就像是他的父亲一样，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自己的亲人尊贵于一切！
……
母亲的希望，妹妹的悲伤，哥哥的仇恨，就构成了这样不幸的家。
……
妖走在最前面。他佝偻着身子，已经很久没有出来活动过了。
人世的喧哗，就像是一锅煮熟了的肉汤，令他充满食欲。
妹妹总是喜欢用脸贴着他哥哥的手臂。因为她既害怕这乱世的喧哗，又担心自己的生命活不太久。
所以她总是喜欢躲在她哥哥的怀里。就算是死，也会死得很幸福，没有遗憾。
而她的哥哥则注视着小贩们的水果摊，炙热的目光一次次地平淡扫过。
他们的地上都很干净，没有水果掉在地上。
他看着妹妹，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便对妹妹道：“妹妹，等我一下，好吗？”
妹妹看着他的脸，温柔地松开了手。
街道旁的小贩在卖苹果，看上去润红而又富有光泽。
哥哥问道：“苹果多少钱一个？”
小贩道：“五文钱十个。”
哥哥从怀中小心地掏出块布，布中包着他的钱。
——三文钱，已经是他全部的钱。
哥哥道：“一文钱，我想买两个。”
小贩挑了两个已经坏了的苹果，道：“给你。”
哥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住了。
对于这样的待遇，他已经习惯了。
他拿着两个苹果，挑了最好的一个，对妹妹道：“妹妹，给你。”
妹妹生气道：“我不吃！”
哥哥道：“怎么了？”
妹妹道：“你为什么又给我乱花钱？”
妹妹的语气充满责备。即使是两个苹果的钱，她也舍不得花。
因为她连挣钱的本事都没有，凭什么去花钱？
她已不愿再为这个不幸的家庭增加负担。
哥哥道：“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一点。”
妹妹柔弱道：“我说过，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乱花钱了……”
哥哥道：“以后不会了。”
但像这样的话，他说过很多次。可每一次说过之后，还会有下一次。
妹妹忍不住想去哭，却又哭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很无用，只是一个只会给家里添麻烦的废物。
她想过去当***想过去富贵人家的家里打工赚钱，但她的哥哥看得她太紧，她永远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因为她总是想着要去自杀，她的哥哥当然不容许她这样做。
哥哥的许多钱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如果这些钱能够用在他自己的身上，他是不是会活得更好一些？
这时候，哥哥的脸上僵硬地挤出一些笑容，道：“妹妹，快吃吧。”
妹妹看着这个翠红的苹果，柔声道：“你吃吧，我吃不下。”
她的心中总是充满着很多焦虑，所以她的身子又小又弱。
她才九岁，正是成长的年龄。
可惜就是这样的年龄，她正感觉死亡在逼近。
哥哥道：“我们一人一个，好不好？”
妹妹看着他，一双小手终于捧住了苹果，却又道：“哥哥，你先吃。”
哥哥道：“我这里有，你吃吧。”
他将怀中的苹果掏了出来，又揣了回去。
他当然舍不得吃，这依旧是他妹妹的零食。
妹妹不再说什么，只是在小口小口地吃苹果。
吃苹果的日子并不是每天都会有的，就像幸福的时光总是来之不易。
妹妹吃苹果的时候，哥哥笑得很开心。
早上的事情，他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很快忘记。
她还太小，他不希望现在的她就要忍受那种痛苦。
或许在他的眼里，他的妹妹永远都不会长大。
但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就像我们总有老去的时候。
苹果被她吃得只剩下了苹果籽，就连苹果籽也要在她的嘴里嚼一嚼。
在妹妹的嘴前，哥哥伸出了手。
哥哥道：“吐出来。”
妹妹吐出苹果籽。
哥哥笑道：“我们将这些苹果籽种下，明年或许会长出苹果树来。”
妹妹道：“哪有这样的好事？”
哥哥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妹妹道：“哥哥，你又要骗人。”
她的哥哥骗过她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是为了她好。
她当然懂得这些，只是觉得太委屈自己的哥哥了。
哥哥道：“我说会，就会。”
妹妹不说话。
妹妹的心情总是很低落，她的眉头就像是被积雪压下去的树枝。
可是她总是这样哀愁着，什么时候能够笑一笑呢？
遗世孤独的天使，她的生命本就早已死去。
……
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家酒楼，妖是这里的常客。
他们对于这种地方并不陌生，因为这里是他们母亲工作的地方。
老板见了妖，就像是见了自己的亲爹一样高兴。
但他不得不这样高兴，因为这里是妖族的地盘。
他得罪妖，完全就是在自掘坟墓。
妖道：“今天忘带钱了，你看这……”
老板躬着身，脸上笑成了花，道：“没事！没事！大爷你吃好喝好，小店管接管送！”
妖拍了拍他的身子，对于他的态度颇为满意，笑道：“有货？”
老板道：“有！有！”
“有货”的意思当然有很多，但都会令顾客满意。
……
天字号的房间已经满了。但只要他来了，房间总有空着的。
因为他是妖族的公子。在卑贱的人类面前，他很享受这份尊荣。
天字号的房间里留有“雅间”。在那里，有床又有女人。
在菜还没有端上来的时候，他总喜欢在那里舒服舒服。
母亲淡淡道：“我干活去了。”
妖点了点头。
她不得不工作。若是不工作，一家人就不会有钱花。
现在，年轻力壮的男人们都很难找得到工作，更何况是像她这样的女人？
妹妹抱着哥哥的手，又将脸贴在他的手臂上。
“雅间”里的女人在呻吟，嘶吼着，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既害怕，又不敢说话。
有一次，她偷偷地向里面看，整个“雅间”里全都是血。
女人的血，还有妖没有吃完的身体残肢。
妖完全变了个人，变成了一只浑身是血的大狐狸。
她又惊又怕，幸好有她的哥哥在她身边。
自从那一次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偷偷地向里面望。
哥哥也知道这里面在发生着什么，妹妹的手心出满了汗。
渐渐的，里面的呻吟声已断绝，有血腥味飘过来。
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汤，汤也被送了上来。
妹妹有些想吐，却又吐不出。
她只好抖着手，慢慢地将汤舀到碗里，然后再慢慢地喝。
他希望喝汤的时候，能够将这些恐怖的事情忘记。
所以她喝得很急，连烫嘴都没有在意。
狐雪也想喝汤，她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她本就感到恶心，尤其是自己的哥哥在自己的面前做了这些事之后，她就感觉到更加的恶心，更加地想吐。
所以她喝了一口汤，想要将自己的心火压下去。
可当热汤下肚之后，她越喝越觉得不对劲。
她突然将碗摔在地上，冲着雅间大骂道：“王八蛋，你给老子滚出来！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易拉住她的手，道：“你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
狐雪道：“你喝汤了？”
易道：“喝了，怎么了？”
狐雪大骂道：“这他.妈.的是********易愣住，突然很想吐。
他扶住椅子，就开始吐。
他虽然吃过人肉，但却从来也没有吃过婴儿肉。
吃人肉的滋味并不好受，就感觉像是在吃自己的肉。
他第一次吃人肉的时候，才十三岁。
人肉拿在他手上的时候，他又饿又不敢吃。
那时候的他经常颠沛流离，自然知道不吃人肉就要被饿死。
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就算是死，也绝不敢吃！
但在那个明末清初的年代，你不吃人，人就吃你！
……
哥哥和妹妹也开始吐。
他们经常喝这样的汤，吃这样的肉。
但他们却从来也没有想过这是人肉。
妹妹吐的时候，也在流泪。
她趴在地上呕吐，根本抬不起头来。
她突然觉得活着太累，还不如死了算了。
然后她就停止呕吐，向外奔跑。
她的哥哥仍在呕吐，似乎并没有看见他的妹妹跑了出去。
可是他却突然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易拉住狐雪的手，道：“这个任务必须要做！你绝对不能杀了他！”
然后他也向外奔跑，去追那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