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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吼……
红色巨物冲着陆沉狂叫，陆沉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该大吼的是自己才对，十一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自己身体异化的事，每天都像是做噩梦一般，陆沉很怕一觉醒来看见自己恶鬼般丑陋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沉冲着那怪物大喊。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人力岂可跟牲口比？
那红色巨物嘶吼起来能叫人耳膜穿孔，陆沉眼球泛白，一个没注意跪在地上，整个人像平板拍地一样，俏脸重重地砸在了浮土上。
……
噼里啪啦。
陆沉眯着眼，模糊地瞧见澄黄的火光，以及一虚浮的人影。
陆沉看不太真切，不觉，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瞧的仔细，竟是云中子！
云中子对着篝火，脸上、身上映衬得火热，佝着脑袋，后肩微倚靠，手里掰扯着枝条，时不时扔进去一根，此刻的他已没有白日里外宗戒训总管的神气样，素白的道服随意坐在地上，或是撸着袖子，或是皱着裤管。
满脸胡子拉碴，满眼血丝，满眼映得通红的火光……
陆沉踉跄着站了起来，不觉手脚无力，刚没走几步，一个没撑住，整个人脸皮栽地跌倒了，只觉地双耳粘湿，陆沉伸手一触，赫然是殷红的血。
陆沉瞧见了，眼睛愣愣的盯着指缝间的污血发呆，可莫名其妙，陆沉咧开了嘴，笑出了声，疯疯癫癫，完全没有一点理智而言。
“为什么不回去？”陆沉呢喃着。
声音极轻，比那陆沉鼻腔里急促灼热的喘息还要声低，比那树枝燃着发出嘎嘣的脆响还要令人难以注意，或许陆沉就不是说给云中子听的，是说给这天这地，这藏在浮土下蜉蝣听的。
云中子轻嗤，嘴角微翘，“回去？”
“回去做什么？”
“什么都没了，什么也做不了。”
“就算杀不了皇帝，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陆沉憋足一股劲，直起身来冲着云中子大喊。
云中子扭头看着陆沉，一脸漠然，陆沉的大吼大叫好似再和他争论着什么与他不相干的事，信眼一瞥，“然后呢？”
然后呢……
以自己生命的代价，因为了自己一时愚蠢的意气，做出冲动的决定，然后选择鱼死网破自杀式的杀戮去泄私愤，从而证明自己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云中子看着陆沉，平静地眸子直视陆沉脆弱摇曳的灵魂……
然后呢……
陆沉无言以对，他并不是碰到事情就脑子火热相当易动的人，相反，陆沉的心思极为缜密，细腻到他想要获得资源倾斜，需要做到故意亲近慕玉卿惹人眼红的程度。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伎俩，却是陆沉酝酿已久满满的心思，不过目前看来，第一步已经完美进行着。
故意亲近慕玉卿惹人眼红，使得内门外宗纷争不止，然后进一步将矛盾激化，由弟子之争上升到派系之争，最后再由名为光明未来的“弟子”身份决定青玄宗未来的方向。
由于陆沉名义上还是外宗大师哥的身份，由于陆沉与云中子莫名的关系，如果必有内门外宗光明未来弟子之争，陆沉定是那个外宗首位弟子！
当然，前提是，陆沉不是个废物，他必须得有碾压诸多年轻弟子妖孽般的天资和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实力！
其实，作为一名弟子，在青玄宗，只要资质好，外加勤加修炼，便是一时时运不济，终有一天门派的资源也会落到你的头上。
不过，这便是陆沉触及灵魂的一个选择了，相比之让人施笑赠与，又或者赏赐也好，投资也好，陆沉更喜欢那个比自己更高更强的人能跪在地上将自己想要的东西捧给自己，即便现在陆沉只是默默无名的小子。
话说原处，灼热平息之下的冷静，陆沉理解云中子的平静，十余年的时间磨砺心性，即便那样惨烈的灭族之恨终有一天也会被磨得圆滑，变得让人难再多余舍弃些什么去争取那些没有实质意义的意气。
陆沉趴在浮土上，他同着云中子一样看着篝火……
云中子是个道士，无儿无女，无欲无求地连生杀大恨都可以不计较，但是陆沉不行啊，即便他自己允许自己懈怠，可自己体内那个家伙呢？
那混蛋终有一天会吮吸吸干了自己！
从陆家龙刀幻化出来的怪物的下场便足够看得出来，若不是自己现在勉强还算个房东，自己会不会也在那家伙的手底下化作一团飞灰？
莫名，滴答……
一声脆响如醍醐灌顶般清神醒脑，就像是一大块铜锣在自己耳边敲响，陆沉愣怔地瞪着眼，自己体内莫名感觉到些许流动，自己颈部、肩部、整个左臂莫名红热，陆沉有些难以明喻的心慌。
莫不是那家伙吃饱了，有了力气折腾？
甚至……做掉自己！
陆沉并不是没有做过最坏的打算，十颗血痂丹及十颗培元丹从不离身，一旦万一，直接断了自己侧颈及左边臂膀！
陆沉压在手底下发麻的右手动了动，缓缓附到自己藏着利刃的靴子旁，以策万全。
可……
那股红热……陆沉并不觉得被打扰，甚至还有点舒服，有点像三九寒天里熨手暖壶的那种暖意，以至于于陆沉紧绷的右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
血液流动加快，陆沉能听到自己身体里水流汩汩流淌的声音……
于一刻，丝丝水雾溢于体表，左侧臂膀红色肌皮上竟模糊覆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浮气雾，隐隐，在左手背上，印下一块蓝玄色的印记。
这东西……
陆沉认得！
有人叫玄印，也有人叫灵印，叫法千奇百怪，怎样的都有，但是这种东西陆沉只知道两处来的地方，一个是娘胎，一个便是天灵地宝！
出自娘胎，与生俱来，生而不同。
天地灵宝，或山印，或海印，或天印，或地印，来之不易，受之难得，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
那只野猪真的是龙！
陆沉瞠目，不由叹了声息，莫名耳侧灼灼，没想到云中子正盯着陆沉左手背看。
陆沉下意识遮掩，可一想到这老家伙可是三灭之境的灭风境啊，陆沉现在连身白衣都穿不上，就是穿上了白衣，除了元气境，还有辟海境、开天境，及之后三灭之境之初的灭火境，跨过这四大阶，陆沉才算勉强和云中子相提并论。
遮掩没有意义，在这样牛批的人面前，莫名小家子气了，白叫人看不起，陆沉大大咧咧摊开手背。
“是那浊龙水印？”云中子说道。
陆沉一愣，瞪大了眼。
难道说，这老小子刚才一直都在？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吼？还是自己亲二叔！
陆沉轻哼，“看啥，看啥，你有吗就看。”
“告诉你，羡慕没的用，这可是龙身上的玄印，可不是什么肉体凡胎就能拥有的！”
“金紫黑白，你瞪大眼看清楚了，除了象征水属的蓝玄色，你那玄印还有什么？”云中子轻呵，别过脸去看着篝火，“臭小子，没吃过盐，没过过桥，没见识就闭嘴，张着大嘴不怕叫人笑话？”
陆沉不懂，不过这方面云中子也没必要诓自己，陆沉再仔细看了看手背上的玄印，金、紫、黑、白……
浅浅的蓝玄色水印，自然不存在前三种过于扎眼的色彩，所以说，这东西……是白印！
陆沉大失所望，兴兴头一下子没了，再看了眼，莫名可憎！
陆沉剜了云中子这老小子一眼，阴阳怪气，就你吃过盐？就你过过桥？
难受！！
“不过还好，你那龙印是活的，与肉体凡胎出生即定型的死印不同，或是有可能，你的白印也可以晋升为黑印、紫印，说不得你小子走了狗屎运弄了个金印也不一定。”云中子呵笑着。
陆沉听着一愣，不由又宝贝起自己的白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