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谢谢你,李都头

　　沈梦凭着自己的历史知识，知道掌书记说得没有错，他揭露出来了这支军队的弊病，这场战争最终走向失败的原因。只是这事实背后的原因，就像伤疤掩盖下腐烂的肉，一旦揭开，只见鲜血淋淋。
　　李都头现在全身便是这鲜血淋淋，他的头埋在双手间，他在抽搐。
　　“那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声音里是一份属于军人的悲凉。
　　“明天一早，我们一起进城去找李都使，他现在居然还想发兵去讨伐去董璋，我们一定要劝住他。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把果州（今南充）和蓬州（今蓬安）的驻扎的两都人马收回来，加固城池，在阆州固守待援，方才有一线回旋的余地。
　　“另外，一定要和遂州（今遂宁）武信军的夏使相（即后唐名将夏鲁奇，时为武信军节度使，驻防遂州，他当时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职务，故称夏使相）建立联系，达成共识。夏使相乃我朝猛将，相信他定能想出对策，力抗反贼，不负圣上的恩宠。”
　　李都头这时已经站起来，听完章书记这番话，双手在脸上一抹，取过一碗酒来，恭敬地献给掌书记，自己再取过一碗来，一口饮下。激动地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明日一早，我们便进城。”
　　火堆已经快要熄灭，只剩下一些火星子还会飞溅起来，咔擦咔嚓地响。章书记等人已经告退，各自回营安歇。
　　沈梦也要告退回营，却被李都头留下。
　　“你今晚就睡在我的营帐里。”
　　跟你一起睡？沈梦心里突然慌起来。这李都头该不会是有什么奇特的爱好吧，军营里没有女人，他雄性激素无处发泄，难道是要跟我……
　　李都头似乎看出了沈梦的担忧，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再朝左右方一指。沈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一股寒气从心里冒出。
　　营房外的士兵都已经回营，却还有一个人站在营门口，虽然还有火星子的光芒，但仍然不能看清他的面貌，因为他一身全黑。但那双眼睛却在黑夜里更加明显，冒着幽幽的绿光，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眼神，——黑狗。黑狗就站在营门口，死死地盯住沈梦。
　　那是一双要吃人的眼神。
　　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李都头的保护，沈梦的结局只有一个，便是被黑狗在这个夜里吞噬。
　　沈梦感动了，“谢谢你，都头。”
　　“谢个锤子！你早晚都会死在这个军营里。只是老子还没有打算让你今晚就死。”
　　李都头冰冷的声音，让沈梦心里刚生出来的感激，一下子就被扑灭了。
　　都头的帅营自然比普通营房宽大得多。一进门就是议事大厅，大厅纵深近十米，里面摆放着一些桌椅之类的简单陈设，正对门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大地图，很是显眼。大厅两侧，各有两间房，是都头近身亲兵住宿和轮值的地方。大厅后是一个内厅，三十来个平方，陈设比大厅更精致，至少沈梦能在这里看见一些陶瓷之类的装饰品。内厅背后，才是都头、掌书记和判官等人的房间。
　　李都头的房间被隔成两处，外室是书房，当然这里没有几本书。沈梦也没能看清书名，但一看书上面的几寸灰尘，就知道这只是拿来装装门面的，李都头从来都没有翻过。
　　沈梦极度怀疑李都头是否识字，要知道在这个武夫当道的时代，不识字太正常不过。别说李都头，就是他口中的当今圣上——李嗣源，也不识字。沈梦还记得这蜀地之前的开国皇帝“贼王八”王建，也是斗大的字不识。
　　但刀枪棍棒，这间屋里倒是齐全，随意地扔在地面。李都头看着也不像一个会收拾屋子的人。
　　里屋是睡觉的地方，但——连一面铜镜都没有，可见李都头的生活过得有多糙。沈梦更关心的是床，然而他失望了。——这件屋里只有一张床。
　　一张床，两个大男人，怎么睡？
　　李都头可没有这些担忧，他今天一直在骂人，从早骂到晚，骂得比平时狠，早就骂累了，用脚把靴子一蹬，穿着衣服便倒到床上去。不一会便呼噜声大作。
　　沈梦却还在纠结，怎么睡？床上躺着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从头到脚都长满毛的粗犷的男人，沈梦虽然长得白嫩了些，但扪心自问，性取向没有丝毫的问题。
　　李都头在床上翻了个身，瞟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纠结的沈梦，嘟囔一声：“干你娘！床尾那床棉被，你待会自己盖，老子用不着。”
　　沈梦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去，李都头壮硕的躯干占据了大半个面积，但他还是找到了一些狭窄的空位，便在那里睡下。他还盖上了那床棉被，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后，他每晚都是睡在那又硬又冷的木板上，用身体和夜里的寒气做斗争。
　　这是他第一次能让身体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
　　这一夜，沈梦睡得格外香。李都头的鼾声，也让他的心里格外踏实。
　　第二天早上，沈梦是被李都头一脚踹醒的。
　　“好你个野和尚，睡上老子的床，就赖上不起来了嘛。”
　　沈梦这才睁开眼睛，一看窗外的天色，就知道错过了起床的鼓声，连忙从床上跳起来，拔腿便要往外跑。在军营里，错过起床的时间可不是小事，何况现在黑狗正盯着他。
　　李都头一把就把正往外跑的沈梦给揪回来。
　　“今天你跟着老子进城。”
　　看着沈梦的疑惑，他又加了一句：“这两天，你还是先跟在我身边。”
　　沈梦明白。谢谢你，李都头！
　　沈梦便跟着李都头和掌书记一道，来到阆州城。
　　阆州城，便是现在的古城阆中，被评为中国四大古城之一。现在的阆中城里，依然可以看见穿着仿古衣服的人，以收取合影费为业。来自这个世界的沈梦，却出现在了一千多年前的阆州，穿梭在这些历史人物的中间。他前生未能完成的夙愿，——娶一个阆中姑娘为妻，不知道能不能在今生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