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二的黑暗圣女

　　幽深密林位于古斯莫瑞大陆最西侧，是由无数树林、灌木林、蜿蜒河道、沼泽地组成的原始森林。每逢早晚会有一条天然瘴气带环绕在密林外围，其内遍布毒虫蛇蚁，更盘踞着全大陆所有能叫上名来的强大猛兽和魔兽。
　　自从西大陆赫赫有名的“魔剑”冒险团在探索密林时招惹了某种强大的存在几乎全军覆没之后，这座危险的森林就很少有访客到来了。
　　然而这里并非荒无人烟，在密林深处的某个无名小山上，有一座以黑色大教堂为中心的小型庄园。这是几百年前，黑暗教派实力最为强势之时开辟的隐秘据点之一，是它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条退路。
　　可惜世间万物皆有凋敝之时，就在这一天的中午，庄园迎来了它的末日。
　　战败后龟缩于此的黑暗教派第一军团残军，包括最后一位大主教、十位暗裔骑士在内的武装力量被彻底消灭，就连战斗刚开始打响便躲进了教堂里的几十名仆从也被一一斩杀。
　　这场战斗，不，或许应该说是屠杀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原本宁静祥和的庄园一片死寂，遍地残肢鲜血，恍如地狱。
　　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是光明审判军首席骑士，有“大骑士”、“审判之手”之称的阿加斯·托里弗伦。他第一个发起冲锋，并且最后一个离开战场。当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身后象征其身份地位的白披风只剩下不足十分之一，厚重的盔甲上、脸上沾满了血污，通红的双眼射出有如实质般的杀气，叫人不寒而栗。
　　他环视一周，高高举起手中大剑，黏在臂甲上的内脏碎块纷纷滑落。
　　周围的士兵们纷纷扬起武器，大喊道：“万岁！”“胜利！”“审判之手！”
　　但有一人却是例外，她穿着圣白的武士战裙，十字剑挎在纤细的腰肢上，一头靓丽的金色短发，碧蓝如海的眼睛里写满了愤怒。在一群身上污秽不堪的士兵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阿加斯在这位女士鼓囔囔的胸口瞄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塞茜莉亚·温格丝，你好像对我们的胜利十分不满？”
　　“哼！”名为塞茜莉亚的女士冷哼一声，昂着骄傲的头颅：“我会将今天的所见所闻如实上报，包括你们屠杀平民的事在内！”
　　“呸！”阿加斯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屑道：“平民？你如何认定那些披着黑袍之人都是平民？靠你那半吊子的‘侦测邪恶’吗？没记错的话，那些黑暗军团的人也没有闪现‘罪恶灵光’，所以他们都是无辜者咯？”
　　“你！”塞茜莉亚紧咬着下唇，努力分辨道：“或许，或许他们都不是罪恶之人……”
　　“哈哈哈，可笑！愚蠢！没有行恶的便不是恶人，侦测邪恶无效的便不是恶人，怪不得由你们圣武士领导的前审判军跟黑暗教派纠缠了几百年！邪恶就应当被扼杀在摇篮里，而不是等罪恶完成之后，正义才姗姗来迟。懂了吗？‘总是迟到的圣武士①’小姐。”
　　塞茜莉亚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铁青着脸保持沉默。
　　这时一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中年人从人群中挤上前来，他佝偻着身体，赔着笑脸，两只手不安地来回搓动：“那个……审判之手大人，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嗯？”阿加斯眼睛上蒙了一层污血看不真切，他抓住这人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凑到眼前，这才看清楚他是谁：“是你？多亏有你带路这次才能取得如此大胜。很好，这是你的赏金！”
　　阿加斯从挂在腰上扯下一个黑袋子丢到那人怀里，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中年人抱着被血水浸透的钱袋转身飞快离开，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庄园大门，一支利箭精准地从他心口穿出，把他牢牢钉死在门板上。
　　塞茜莉亚在阿加斯取弓的时候就想要阻止他，却被身边的士兵用武器逼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加斯，质问道：“为什么杀他？我们答应了他要保证他的安全的！”
　　阿加斯将手中的长弓随手抛给自己的侍从，漫不经心地说道：“答应他的是你们蔷薇骑士团……我最恨叛徒，比起黑暗教派来，背叛者更让人不齿，怎么，你还想为他报仇？”
　　塞茜莉亚手按在剑柄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两位长官在争执，周围的士兵不但没有劝阻，反而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这时负责清理战场的士兵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报告！尸体中没有发现黑暗圣女，所有暗室里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跑了？”这黑暗圣女上头叮嘱过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看起来她是一早就跑了，现在哪里还找的到？这么大的责任……阿加斯眼珠子一转，对塞茜莉亚正色道：“追踪是圣武士的强项，这份功劳就让给你好了，我们在最近的小镇等你的好消息。”
　　塞茜莉亚拒绝了阿加斯派遣两个小队当助手的“好意”，召集了在密林外待命的几名团属侍从②开始搜索。
　　让人想不到的是，追踪小队很快便发现了逃亡者的痕迹。倒不是他们能力有多强，运气有多好。而是……这位黑暗圣女的反侦查能力实在太差了。
　　在另一侧山脚，很轻易就找到了新近留下的人类脚印，沿着这些足迹继续向前，每隔一小段距离草地上还会出现一个人形凹痕——看起来这人的平衡能力也很糟糕。
　　追踪工作太过顺利，以至于让人心生疑虑。可小队将周边都翻了个遍，除了审判军来的方向只有这边有人类的足迹。最关键的是，在幽深密林里感知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以往能察觉到百米内一只蚂蚁动作的塞茜莉亚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盲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不过她心里对于能顺利追到那位“狡猾”的黑暗圣女却是没抱太大期望。
　　脚印最终在一棵参天古木旁消失不见，塞茜莉亚将双手贴在长满青苔的树身，尽全力释放感知的力量，却只能感受到这棵不知活了多久的古木身上传出的磅礴生命力，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嘿，格林，这么明显的痕迹肯定是伪造的吧，温格丝小姐看不出来吗？”
　　“小声点儿，菲力，你怎么知道对方不是故意做成这个样子好让我们怀疑呢？”
　　“有道理，黑暗圣女哎，听名字就很狡猾很邪恶，听说在黑暗教派里权力比教皇还大，咱们这几个人会是她的对手吗？”
　　……
　　菲力的话音未落，就听到一把怒气满满的少女音从塞茜莉亚靠着的那棵大树后面响起：“你们这些邪恶之人，居然胆敢诬蔑我——来自漆黑圣域的伟大存在，不怕受到神裁么？”
　　追踪队的成员们大吃一惊，同时拔出武器，在塞茜莉亚的带领下谨慎地绕过大树。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身披黑色长袍，腰间挂着粉色包包，黑发黑瞳的小姑娘。她的长袍上满是树叶草屑和挂破的口子，头发上粘满了小刺球，靴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一只，白嫩的小脚上有好几道淤青和血痕，双手握着一柄没有任何法力波动的魔杖，鼓着包子脸对几人怒目而视。
　　这么一个即使生气也十分可爱的小姑娘真的是黑暗圣女吗？
　　追踪队的大家心里都生出了疑惑，塞茜莉亚第一时间放出侦测邪恶，圣白的灵光在黑袍小姑娘头顶转了个圈儿，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不是她。塞茜莉亚松了一口气，接着奇怪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儿？这片森林很危险的知道吗？过来，姐姐带你回家。”
　　黑袍小姑娘用魔杖拨开她的手，眼睛里有泪花在打旋：“家？你们把我的家毁了！还杀死了我的朋友们，我……我要杀掉你们！”
　　“来自异界的恐怖存在，听从吾，黑暗之女的呼唤，降临于这罪恶而堕落的世界！撕裂吧！毁灭吧！将所有敌对者吞噬殆尽吧！”
　　黑衣少女挥舞着魔杖，念着奇奇怪怪的台词。把她围在中间的白袍战士们额头上满是黑线。
　　“她在干嘛？”
　　“不知道，大概是……某种召唤仪式？”
　　“我们为什么不上去打断她？”
　　“鬼知道哇……”
　　少女身前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暗漩涡，里面充满了扭曲的时间与空间之力。塞茜莉亚第一时间施放出“解除魔法”，然而灵光射入漩涡里连个泡都没冒出来。
　　下一秒，一只巴掌大的毛茸茸的黄毛小兽从里面掉了出来，所有人都无比紧张地盯着它。
　　这只众人从未见过的小怪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它被众人的视线吓了一跳，一对黑黝黝的大眼睛怯生生的，歪着头萌萌地叫了一声：
　　“喵？”
　　注①：类似于影视剧里的警察，圣武士们总是在事情结束之后赶到，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被冠上了“迟到的正义”之名。
　　注②：骑士团预备役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