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桃歌酥曲

　　阿舞被她又瞪又喝，一时没了言语，只低头玩弄衣角。阿凌又等了片刻，焦躁起来，起身踱来踱去，大声咒骂那个阿冰，言语恶毒，便似与她仇隙甚深。过不多久，忽见远空多了个小黑点，到得近处，却是一只信鸽。阿凌神色一变，扬声呼哨，那信鸽飞扑过来，落入她的掌心。阿凌解下鸽腿上的竹管，抽出一张纸条，扫了一眼，冷笑道：“是小东西。”转身对阿舞道：“阿冰说事态有变，着我们去五龙岭。哼，就会发号施令，小东西，了不起么？”又啐两口，气冲冲挽马走在前面。
　　阿舞抱起李黄龙，扶他上马。三人骑马走了一段，忽见对面来了一队行人，为首一个华服公子，跨着青驴，眉间透着轻佻，瞧见阿凌、阿舞，眼神一亮。
　　阿凌美目一转，忽地展喉唱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她歌喉婉妙，边唱边与那公子眉眼传情。她是天生的狐媚，仅是眉飞眼动，便让那华服公子筋酸骨软，再听这桃歌酥曲，身子顿似轻了几斤。
　　两方人马对面错过，阿凌嘴角挂着一丝诡笑。不一时，便听蹄响，那公子哥儿乘驴赶上来，笑嘻嘻冲阿凌一抱拳道：“听姑娘一曲，如闻仙乐，还请教姑娘芳名。”阿凌笑道：“你只问我么？”那公子一瞧阿舞，神色恍然，哈哈笑道：“当然是请教二位姑娘。”阿舞被他贼溜溜的眼珠一扫，顿时脸涨得通红，掉过头去。
　　阿凌笑道：“我妹子面嫩，公子你下来，我偷偷告诉你我的名儿。”那华服公子受宠若惊，慌忙下驴，阿凌也下了马，樱口凑近他耳边，华服公子香泽微闻，心神一荡，忘乎所以，伸手把住阿凌纤手。阿凌也不避让，笑容不改，似欲说话，忽然间右手疾抬，二指深深插入华服公子双眼。那华服公子蓦地遭此重创，张口欲呼，却被阿凌捂住了嘴，他欲叫不能，闷哼一声，顿时昏死过去。
　　李黄龙突见这般惨事，惊得目瞪口呆。阿舞也面色发白，朱唇颤抖。阿凌却似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咯咯娇笑，取手帕拭去指尖血污，两个耳光将那公子打醒。那公子躺在地上，血流满面，惨哼不绝。阿凌咭咭笑道：“你问我叫什么名儿么？本姑娘这就告诉你吧，记住了，我叫李薇薇。”李黄龙心头一震，恍然有悟。
　　那公子凄声道：“我……我要告官……将你碎尸万段……”阿凌笑道：“好啊，求之不得。”向阿舞招手道：“走吧！”阿舞望了地上那人一眼，面有不忍之色，轻轻叹了口气，转首策马，随在阿凌身后。
　　二人又行一程，前面一片山岭渐高，山势五分，屈如龙蛇。李黄龙心道：“这该就是五龙岭了？”想到李薇薇，胸中一痛：“她不见了我，不知会不会伤心？”自怜自伤，不觉泪眼迷糊，忽听道旁草中窸窣一声，钻出一名年轻女子，高挑个儿，容颜秀丽，眉间却如笼寒霜，十分冷漠。阿舞未及开口，阿凌早已跳下马背，亲热叫道：“阿冰姊姊，一阵儿不见，想死我啦。”牵住那女子左手，左右摇晃。李黄龙方才还听她痛骂阿冰，谁知一碰面竟如此亲昵，不由暗暗称奇：“这女人真会演戏，翻脸比翻书还快。”
　　阿冰甩开她手，冷冷道：“把马丢开，跟我进来吧。”一瞧李黄龙，蹙眉道：“他是谁？”阿凌笑道：“他是李薇薇的姘头，被我和阿舞抓住的。”阿冰柳眉一挑，淡淡嗯了一声，钻入林里。
　　三人弃了马，随阿冰走了一程，来到一棵树下。阿冰坐下来，瞅着李黄龙，似有些心神不属。阿凌笑道：“冰姊姊，到底出了什么事？”阿冰叹了口气，道：“我寻到李薇薇了。”众人同是一惊，李黄龙尤为关切，只可惜不能出声，唯有侧耳倾听。
　　阿凌挤出一丝笑来，说道：“恭喜阿冰姊姊，又得大功。”阿冰道：“立功还早，我虽寻到李薇薇，却不敢惹她，故而召集帮手。”阿凌哦了一声，道：“那姓柳贱人确有些本事的。”阿冰摇头道：“她倒算不得什么，随她一起的那个马力殊，才是高手。只怕主人亲来，也奈何不了他。”李黄龙越听越惊，一时如中紫殛，张口瞪眼。怔然半晌，忽见阿冰瞧着自己，眼中大有讥色。却听阿凌咯咯笑道：“没瞧出来，那姓柳的竟是个烂货，朝三暮四，无耻之极。”李黄龙听她出言侮辱心爱之人，恼怒已极，却又无法回骂，唯有狠狠瞪视。阿舞瞧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大有同情之色。
　　阿冰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马力殊家世显赫，人才俊雅，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哪一样不胜这小子十倍？更难得的是，他肯为李薇薇抛却一切，换了是我，怕是也要动心的。”李黄龙听得这话，怔怔望着阿冰，心中一片茫然。
　　阿凌见阿冰住口，忍不住道：“好姊姊，别卖关子，且说个明白。”阿冰淡淡地道：“主人不是让我们分头追踪李薇薇么？追到半路，我追丢啦。嗯，你们又怎么拿住这小子的？”阿凌一愣，瞅瞅阿舞，阿舞吞吞吐吐，把经过大致说了，只将自己一人，说成与阿凌两个。阿冰听罢，点头道：“原来如此，李薇薇必是一时疏忽，被你们捉走她的情郎，故而四处寻找。我在路上，瞧见她骑着那匹神驹，发疯也似奔回来，遇见了我，正眼也不多瞧。”李黄龙听得心中滚热，恨不得立马与李薇薇相见。
　　却听阿冰顿了一顿，又道：“我既见她模样古怪，便拍马追赶，但不及她马快，一时追丢。追出一程，忽见前方路上站了许多人。走近一瞧，却见紫云阁、神鹰门一群人围着李薇薇一个。”李黄龙只觉心往下沉，嗓子发干。忽听阿凌大惊小怪地道：“她那等快马，怎不躲避啊？”阿冰冷笑道：“我当时也觉迷惑，如今猜想，该是她急昏了头，当这小子被那些人劫走了，所以悍不畏死，向他们当面讨人。”阿凌笑道：“妙得紧，咱们无意之中，竟演了一出嫁祸江东的好戏。好姊姊，后来却又如何？快快讲完，别叫人心急。”。
　　阿冰道：“就看那紫行空板着脸走上前来，一伸手，叫道：‘拿来？’李薇薇却说道：‘你把李黄龙给我，我就给你纯……’她话未说完，紫行空向前一蹿，握拳向她打去。”阿凌哦了一声，插口道：“打中了么？”阿冰道：“紫行空号称岳阳楼以西拳法无对，忽然施袭，李薇薇怎么敌得过？顿时挨了一记重拳，虽未倒地，口角却淌出血来。”李黄龙只听得血往上冲，恨不得跳将起来。
　　阿舞面露关切，问道：“冰姊姊，这么说，李薇薇就被捉住啦？”阿冰摇头道：“她挨了那拳，退后几步，脸上露出一丝惨笑，反手掣出一把匕首，对准心口便扎。”阿舞失惊道：“哎哟，岂不死了？”阿冰冷笑道：“蠢丫头，若是死了，我唤你来做什么？难不成收尸么?”阿舞抚了抚心口，舒一口气道：“如此说来，该是被……被那个马力殊救了？”阿冰点头道：“那姓云的也当真了得，间不容发之际，忽地掷出长剑，将李薇薇的匕首击落。继而又是一掌，将紫行空震退，然后拦在李薇薇身前。大家都很奇怪，靳飞就喝叱他道：‘马力殊！你疯了么？’马力殊神色古怪，慢慢说道：‘她再恶十倍，也是一个女子，各位堂堂须眉，何苦与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