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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我曾抵触那兜兜转转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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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鹏】
  1.
  蒋茂说我努力追求行为解放的姿态像极了80年代的人。得了吧,我俩的成长环境有很大差别。我向来不是一个爱跟他人讲道理的人,喜怒哀乐很容易表达在脸上。这一点我是跟我那当警察的父亲学的。从小到大我只要有些地方做的不对难免会遭受到他的一顿毒打。我也养成了会看脸色行事的本领,跟我爸多年的交锋中我总能控制他的怒气,再他完全发火之前立即承认错误。
  所以,自小我就被家里的亲戚亲切的称为“懂事的孩子”,学会察言观色是一个不错的社交手段。可能是因为我真的过于擅长察言观色导致很多时候面临抉择时畏手畏脚,考虑的太多,这样一来思想崩溃之后便会与周边的人大打出手。
  蒋茂很会控制他的性子,这一点很让我艳羡。我试着找寻为什么易怒的原因,所有的证据线索都指向我那脾气火爆的老爹。
  我见过蒋茂的老爹,好奇如此洒脱性格的男人是怎么能教育出稳重的儿子的,难道是每天对着儿子说道理或者吹牛皮吗?直到我见到蒋茂的妈妈。我第一次明白慈祥是用来形容什么样的人。
  因为高一校外滋事,蒋茂的妈妈在身体康复后还是来了一趟学校。我在办公室里看到他妈妈唉声叹息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在想要是我老师见到这样的家长肯定会心软。
  我不清楚同情心是如何在心里滋生出来的,与其是替蒋茂打抱不平还不如说我可怜他的妈妈。
  自我记事起我就从来没见过我妈,家里有关我妈的一切通通消失不见。你当然不能奢求我在婴儿时期记住我妈的笑脸,那太难了。我也没有姥姥姥爷,关于我妈那边一切的亲戚我好像从未见过;也可能见过,在某年某月末日某时某分某秒某条昌城的街道上,我与他们擦肩而过。照这样说那我也许也偶遇过我妈,可能是个打扮平常的家庭妇女又或者是个热情似火的阿姨,不过太可惜这样的人有太多我真的没有丝毫印象。
  小学课文里有篇课文,里头讲述的是妈妈总鼓励儿子说“精彩极了”,父亲则总抨击儿子“槽糕透了”。我老爹反而像是父亲母亲的结合,无论我做什么他总是轻描谈写一句“知道了”,不仅态度敷衍,而且这让我逐渐丧失做下去的动力,原来我做的这些他并没有那样感兴趣。班主任让我们挨个说一说自己的妈妈都是怎么夸赞我们的,当我说我没有妈妈时全部都在嬉笑,下课后我跟笑声最大的几个男生打了一架。这帮蠢蛋,都不会联合起来打我,再被我逐一击破哭着回家向爸妈告状后,他们的家长终归领着皮青脸肿的孩子跑到学校兴师问罪。
  他们的家长毕竟在昌吉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班主任迫于无奈将我老爹请来。头两次老爹不接电话,第三次拨通后讲明了来意后老爹说孩子打架这种小事老师想解决都行,他没意见。
  转达原话后那几个家长脸都绿了,他们亲自向给我老爹打电话,阐明自己是什么单位的人后警告我老爹他要是不来他们亲自教育他的儿子。我想老爹并不是被他们口中什么什么局长或者主任吓到了才来的,而是家长们的态度明显激怒了他。
  “为什么打架?”老爹见我问的第一句话。
  “他们笑我只有爸没有妈!”我不知道二年级的我为何这样理直气壮,可能年级小只图一时痛快。
  “那你也不该动手,告诫他们不要说了。”
  我指着他们,”越不让他们说他们越兴奋,我只能教训教训他们。”
  “教训这个词语你都会用了,看来这学没白上。”老爹很欣慰,说了一番鼓励的话语,这搞得我一头雾水。从进办公室到现在他没有理会那几个家长,包括班主任。我怀疑我爸忘记了谁是班主任,他在等待班主任主动同他打招呼,这样就能避免他的尴尬。
  “你就是孙鹏的爸爸?”为首的家长看到我爸的警察服态度没有之前那么恶劣,反而变的细声细语起来。看来局长主任也就那么一回事。
  “您好老师,很抱歉我儿子在学校呢所作所为。”
  一旁的班主任尴尬的插话,“那个•••孙先生我是孙鹏班上的老师。”
  “那您是?”我爸尴尬的笑笑,手不由自主的摸摸头。
  “我是李响的妈妈,你家的小孩怎么这样管教啊!在学校里随随随便打我们家的小孩,你看这小脸都肿了。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占山为王的场所,谁打架厉害谁就是老大?你说说啊,这还是小孩受不了给老师说我们才知道,肯定还是好多受欺负的孩子没敢给老师说呢!”
  我急于反驳,脸涨得通红,我哪有欺负别家的孩子。
  老爹莫名巧妙的笑笑,他轻轻摸着我的头说,“看李响妈妈的年级应该没有我年长吧,即使那样我还是礼貌的将你称呼为“您”,李妈妈却“你你你”的称呼,怪不得你家小孩没教养当着孩子们的面嘲笑我儿子没有妈妈,我儿子也不像是没原因才欺负周围孩子吧,而且三个打一个没打过还好意思跑回家向父母告状,李响妈妈你们就是太惯着孩子了。”
  李响妈妈气不打一处来,“张老师你看看这位家长说的是什么话!”
  “自知理亏就不要大声嚷嚷了,传出去您家孩子是要被笑话的。”老爹补了一句。
  张老师赶紧上来打圆场,估计是担心李响妈妈会吵得更大声,“孙鹏爸爸您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打人终归还是不对,我觉得还是让双方孩子互相道歉吧,毕竟主动承认错误也不是件坏事。您觉得呢?”
  “向他们道歉吧,早点结束我还有事。”我爸揉揉我的头。
  李响妈妈说:“不能这么敷衍,道歉要有道歉的样子对吗张老师?他儿子必须要诚恳的向每个孩子道歉,并且承包他们的值日卫生。”
  “太麻烦了。”我爸有些不耐烦,“政府考核呢?要挨个审查评选吗?走个过场就行了非得大张旗鼓,难不成要我儿子声泪俱下才行?你们这些孩子可别指望以后我儿子不会接着打你们,被人往脸上轮拳头就该明白一些道理,自己犯错被人欺负别总指望你们爸妈会给你们擦屁股;你们也不要觉得打架是一件好事,往后几年像你们爸妈说的我家儿子继续无法无天,那他绝对会成街边的混混,有一天没一天的度日。要把握分寸学会忍耐以后才能有出息懂吗?”
  三个孩子被唬的一愣一愣,我爸说那你们几个互相道歉这事就算完了,以后好好做同学,你们还小要懂得道理还很多。
  “老爹,我可不想以后成混混。”我跟我爸这样说。
  “你要真成混混我非把你腿打断不可。”身旁的人笑着说。
  2.
  “所以就这么结束了。”蒋茂吃完面后这样问我。
  他又吐了一次后我带他出来吃面,这顿饭他请,感激我把他从警察局里捞出来。
  “还有后续吗?”他问我。
  “我爸离开学校之前问我晚上想吃什么他买给我。我说我想吃肯德基。”
  “不是这些,我是说后续,后续那些男孩的爸妈,什么局长、主任啊没找你爸麻烦?
  “不清楚,可能打听了他的名字,知道我爸是副局长后就不了了之。再者说,家长也都是成年人了,心可得要大度点。那些受我欺负的孩子后来也跟我玩的很好,不知道是他们父母授意的还是什么?”
  “你觉得你老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蒋茂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在点烟,沉思片刻耗费了点时间,差点燎了我的眼睫毛。
  我从到大都没见过我妈,连照片都没有。这一直是我奶奶不愿提及的家事,他们的大儿媳在生完孩子之后跑了,这其中的细节没人讲给我听,我也只能在亲戚的只言片语说得到一些有关她的情况。
  老爹离过一次婚,没有小孩,也正是因为没有小孩所以导致奶奶他们对这个当时的儿媳很不满,终于在医院检查后得知儿媳妇竟然丧失生育能力后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战役,奶奶那一方坚称那个女人是骗我老爹结婚,两方亲属各执一词闹得不可开交,无论如何这段婚姻早就没有了再继续下去的坚守。
  这件事儿上我觉得老爹不负责任,再怎么说那个女人也陪他度过了年复一年的春夏秋冬,临了却是如此潦草的收场,这对女人是不公平的。
  而我爸跟我妈结婚时他已经四十岁了,据说当时是奉子成婚,我妈那时候才二十一,是从外省来昌城打工的。她在我姑姑的美容院帮忙,也正是由此机会才与我爸相识。我姑姑跟亲戚闲聊时说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当初看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才收留她,没想到是个白眼狼心里坏着呢,真不知道她在外面还有没有勾搭别的男人。
  姑姑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身边的亲戚也在附和她的说法,她们根本没有在意她们口中的女人是我的母亲,心里理所应当的认定我跟她们是一个阵营,也理所应当的认为说的一切都是为我好。
  我能想象那个场景,初来异乡的女人与离婚不久的男人在多少次言语上的关心后最终走到了一起。他俩结婚时没有大张旗鼓的宴请亲朋好友,只是家里人一起吃了饭把这事算是定下来了。如果,当初我妈没走,我是说如果,待我懂事后一定会督促我爸给我妈补办上一个像样的婚礼。
  我爸至始至终都没跟我提过任何有关她的事情,小时候问他我妈去哪儿了,他总是沉默待过,于是这便成了父子俩的默契,我再也没有问过,他也从未提起。
  孔子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四十而不惑”的意思是到了四十岁以后就不会为外物所迷惑,会更加成熟一点。
  我爸从未反驳亲戚们辱骂那个女人的不是,却也没有替她辩解一句,他仿佛早就对此很不在乎,这件事儿像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他不想扯上一点儿关系。
  “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问蒋茂。
  “问问都不行?我想不明白一个当警察的父亲怎么孩子被教育的跟一个痞子无赖一样。”
  【孙鹏】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老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了解我,我也不懂他,从小到大他没怎么干涉过我做任何事的决定。2015年2月我跟他说我要去外面散散心,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他没问我任何原因,只是叮嘱我在外面注意安全。我走时他找局里的旧识送我去机场,那时他已经六十三了,人看上去很精神可是眼里满是疲态.我一走就是大半年,没想到那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2015年11月16号回来,第一个晚上我同蒋茂喝酒,第二天一大早我叫他送我去市殡仪馆,他这才知道原来我爸不在了。
  我其实知晓他离世的消息没几天,那时我每天在巴黎靠喝酒度日。作息颠倒,黑白不分。那天我同往常一样喝个烂醉后才醒来,拿起手机看到我姑姑的儿子发来的简讯,上面写着“哥你快回来一趟儿吧,大舅不在了。”
  北京跟巴黎有六个小时的时差,我已经晚了六个小时。
  最终还是赶上了我老爹的葬礼,姑姑们见我一来立马哭成了泪人,一边抽噎一边抱怨我怎么才来啊,表哥表姐们替我披麻戴孝,见我一来都上前安慰我避免我情绪失控。
  我其实很镇静,端详着我爸的遗体很是愧疚,蒋茂买了花圈却没有署名,我也懒得问他为什么。葬礼在我到的第二天进行,不知道谁找到我爸生前的许多照片做成了一段回忆录,配上司仪的声音播放出来,慢慢的有人开始抽噎,年级最小的姑姑早已哭的喘不上气,我本以为我能止住悲伤,可是看着大屏幕上的照片意识到这个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葬礼结束后我出现了脱水的状况,这几天不规律的作息跟沉重的心情导致身体撑不住了,蒋茂提出来要陪我几天被我拒绝了,这段时间太累了只想休息。坐在家中的沙发上总感觉这里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第一次仔细观察家里的一切,总能联想到我爸,有好的回忆也有不好的。
  人不能总陷入回忆,那会折磨人。
  决定归置下家里的物品,老爹不在了好多东西留着也没用就都可以丢了。本不用这么麻烦,后面我估计会回广州,去那家互联网公司正经的上班,这房子的归置也就不用操心了。
  其实老房子地段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可是倘若如此,我在昌城便真的没有家了。
  老爹的物品倒是不少,零零散散的竟把客厅占满了。我看着这些东西,心里莫名的失落。人啊一旦要去跟过往说再见总是会伤感。
  翻东西时找到一个笔记本,上面记着家里每一笔费用的开支,大多数钱花在我身上,小部分钱全都用来买酒了。老爹嗜酒,严重且丝毫不克制,不过他的酒品不错,这方面我随他了,喝多了不会胡闹发酒疯。他也从未喝醉后打我,每次一喝醉他就喜欢叫我过去陪他讲话,多数时间里他都只是在听我讲,也不发表意见。上六年级时我实在羡慕别的同学能用手机,一次喝醉后我便套路他给我买一个,谁知老爹软硬不吃清醒的很,第二天我撒谎说你昨晚答应过我要买一个手机,他凶横的瞪我一眼,我就知趣的闭上了嘴。原以为他要给我一巴掌,因为从小到大他对我的信条便是不能说谎;他冷笑一声说等我长大真正把他灌醉了再随意开条件吧。
  我从欧洲回来后应该比您能喝不少,可惜您没等到我。
  家里被收拾过了一番,好像来过客人,起初我没在意但是发现老爹新的染发剂只用了一次,自从我上大学后他再没染过头发。总觉得蹊跷,于是找到了老爹的电话,前年我给他买了个智能手机,刚开始他使得不顺,嚷嚷着我给他换,后来同事们发现他用智能手机后开始吹嘘他聪明,老爹要面子,硬着头皮愣是学会了。手机里有很多未读短信,大部分是同事或者老友发来的,皆是些缅怀过往的措辞,一时间觉得我老爹以及他的朋友们很酷,高山流水虽不见,过往云烟在心间。
  还有一天短信是一个半月前发的,写着,“哥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谢谢你从未怪过我,这次来也没见着孩子有些可惜,不过看过他的照片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科技的好处便是能将聊过的内容串再一起,这样一来似乎两人能有所关联。翻着聊天内容,这个人,准确的是说这个女人是我的母亲。
  不知该说什么,无奈的笑了笑,离开这里大半年,我究竟错过了多少。
  想了想没忍住便用了我的手机打了电话,电话拨通后那头没人接听,“嘟、嘟、嘟”的声音消耗着我的耐性,退缩的心理控制着情感,在我准备挂断那一刻电话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愣住了,心中有一块坚硬的肌肉慢慢变软,那种感觉就像是内心深处的死小孩得到了慰藉。
  “哪位?”这句问话持续了两遍我才缓过神来。
  “我是蒋茂,想找一个叫白冉的人?”下意识的这么说出口。
  “不是,你打错了。”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再见。”说得很客气,真的将对方当成了陌生人。我其实很想质问她当初问什么要走,用歇斯底里的语气来表达我的愤懑。可终归还是没有,我是成年人了,做事要有分寸,仅凭嗓门大是没用的。
  我用手机号搜索找到这个女人的微信号码,她的头像是一个戴墨镜的女人两腿交叉并拢站在花丛中,中年人特有的拍照方式。我欣慰的笑着,原来您也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啊,真好。
  电话打过来了,有些意外。我接起来一听还是刚才的声音,她问我是不是真的打错电话了。
  这较真的脾性还真与我相像,顿了顿叹了口气,“我老爹一周前过世了,葬礼办得不错,墓地也许选了处风水好的地方。”
  电话那头没说话我只听到呼吸声。
  “今天收拾东西发现他的手机上有与您聊天的短信,觉得有必要跟您说一声,法律意义上来讲你们还是夫妻,您也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所以冒昧的打了电话。”
  对方还是不说话,我礼貌的问了句还在吗,那头传来哽咽的回应。
  “行,也没什么说得了,一切都是命数。”我叹了口气,“您有您的生活,我也有我的,以后还是不要相互打扰为好。”
  说罢我挂断了电话,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我压根没不想与她相认,她没给过任何温暖与鼓励,可她还是被冠以我母亲的角色。只是的确存在这样一个人,知晓她的存在后心里的包袱也就放下了;突然理解了老爹染发的举动,他精心打扮去见那个女人只是想做好告别的准备,给自己的内心一个交代。
  心里的那口气松了,那么一切显得也就没那么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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