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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驿内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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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三讲完了故事,便又招呼来一个伙计来照料浣君的马匹。自己则殷勤地帮浣君开了堂门,引浣君在堂内边缘的一张空桌坐下。浣君吩咐他上些寻常酒水菜肴,之后便四处打量着沙海驿的客堂。想以那人的江湖地位,为了这区区驿馆掌柜专程跑来一趟,想来这驿馆掌柜的也非寻常人。
  只见驿馆内坐了十多人人,大多都坐在中间长桌两侧,长桌两侧人数大致相同。这些人都是江湖打扮,一边的好汉都头系红色束额,右手生了厚厚的老茧,显然是惯用刀兵之辈,他们中间那人带着斗笠,他面色黝黑,皮肤干涩,显是久经风沙吹打,脸上生得一对粗大眉毛,眉下眼角外突,如秃鹰般的双眼精光四射,瘦削脸颊下,留了一把络腮胡,胯间别着一把钢刀。他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抱着膀子等着正对面那人。对面那群人则衣着五花八门,有的是一身短打装扮,有的也是衣如商贾,还有的甚至着了一身胡服。这些人皮肤苍白,脸上难见血色,脸颊处有些厚厚的茧子。坐在中间被斗笠大汉正瞪着那个,是这帮人中气色最好的,他个子不高,体态肥胖,面色较之同伴红润得多,他衣着华贵,竟是千金难换的蜀地织锦,边玩弄手中的夜光杯,边笑眯眯的看着斗笠大汉。想来那斗笠大汉和这矮胖男人,便是先前杜三提及的沙狼和土鼠了。坐在他们身边的,恐怕就是他们的徒众。
  再看这长桌尽头主位,竟坐了了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孩童。那男孩身材魁梧雄壮,怕是还胜过许多成人,他一张稚嫩的娃娃脸上,生得一双高高扬起的剑眉,眉脚高挑,眉下一对大眼炯炯有神。许浣君自幼修习相法,这男孩面相张扬冲动,怕是个爱憎分明的急性子。这男孩此刻坐在主位,一点也没有受到约束的不自在状态,反而让人感觉他才是桌上的主人。
  除了这张长桌,剩下的人多半是店里的伙计,倒水上菜忙得不亦乐乎,并无什么新奇。特别地是靠窗那桌,有个女子也不坐在桌边椅上,她一腿舒展一腿微蜷,半躺半倚坐在桌面上。那女子手里端着酒壶酒杯,自斟自酌,也不看目光望向窗外,仿佛专心欣赏美景一般,浑不顾堂中局势。这女人虽穿得粗布衣裳,但姿态柔美优雅,身形曲线凹凸有致,一双长腿虽是随意摆放,也充满了诱惑。她年龄不小,但丝毫没有年老色衰的迹象,鼻梁高挺,皮肤紧致,微眯凤眼,双颊微染酒晕微红,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魅力。许浣君看向她,她仿佛有所察觉一般,转过头来,正好与浣君的目光相接。她深深地看了浣君一眼,然后微微一笑,又转过头自斟自酌,欣赏美景去了。
  浣君本欲寻找掌柜,结果只看见两伙对峙强人,一个英气少年,还有一个慵懒的充满魅力的女人,哪里有能请动那人,绿林高手模样的掌柜。那少年正百无聊赖,这两伙人说是谈判,结果不发一言,正自百无聊赖得四处乱看,忽然他看见了浣君,不觉目光都有着发直,这么美的女子他还第一次见,他直愣愣的看着浣君,目光一刻都不舍得移开。忽然,浣君也向他看来,二者对了一眼。这男孩登时羞得满脸通红,好像自己亵渎了仙女。少年人最爱显示自己,这男孩尤其冲动,见浣君关注自己,就想出些风头吸引美人的关注,早把父兄对自己“到了那儿少说多看”的叮咛嘱咐抛在了脑后。只见他清清喉咙,大剌剌地说道:“哎我说,二位当家老大,咱二位与一众好汉都是江湖人,怎的搞起了士人说客耍嘴皮子的买卖,要我说,还谈个啥,二位起身真刀真枪地放个对儿,谁站着谁有理,不是方便得多了。”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强人头子显得些许尴尬。土鼠向那少年拱手道:“三郎君有所不知,这‘沙海驿’旗下,我们可不敢乱动刀兵,这驿站早有不可因故相互争斗的条例,这定好的规矩,可不是我俩这级别的能破得了的。”那对面的沙狼竟也点头附和。那少年大感无趣,大声问道“老板娘,借你宝地让这两个朋友较量较量,东西坏了照赔可好?”只听见一个妩媚慵懒的声音道:“哎呀三郎啊,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敢管英雄豪杰们的事儿,这什么沙海驿旗拒争斗,禁刀兵的,都是以讹传讹罢了。”原来窗边饮酒的美妇竟就是掌柜。少年听了哈哈大笑,连说了几声好,又道:“两位老大,动手吧。”结果那二人竟还是无动于衷,额头还渗出细密的汗珠。
  少年更奇,暗道怪事。他还没听出老板娘话里的威胁之意,这书沙海驿旗的人,非但自身武功造诣超凡脱俗,而且名镇天下,隐隐便是江湖武林中的至尊,他化剑法为驿旗,意思就是若动手之人造诣高过这驿旗剑法,那便动手,谁也不会阻拦。若没有胜过这剑法的本领,还请息事宁人,否则小心引祸上身,故而不论是豪杰还是游侠,到此无不下马收兵,哪里敢造次。况且这江湖中人若是真想动手搏命,天下之大,尽可以安排别处厮杀,选在沙海驿,就是有罢兵言和,心照不宣之意。那沙鼠原本是个盗墓贼,多年偷盗古墓,广有积累后,便收纳了一班兄弟,他自己只负责出脏销赃。可有个伙计背着他私自买卖,被他发现,这肥老鼠心机深沉,不想自己动手担不义之名,便放出假消息,说有古墓尚未被盗,引那伙计去了沙狼的地盘,又放消息说有肥羊单独上路,借刀杀人,让沙狼结果了这伙计。沙狼本就随了他的意,今天这所谓谈判,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那少年本身来历匪浅,他乃是原上郡太守李广的三子李敢。李广武艺超卓,箭法通神,为人豪迈,最爱结交豪杰,世人赞他为“飞将军”。况且这上郡位处边疆,一旦匈奴来犯,这些热血游侠也可出力抗击,故而只要他们不大规模争斗,或是不利于朝廷,李广都刻意引导规化,这些帮派势力的和谈沟通,他往往都亲自到场,若是他不便出席,长子李当户也会代父出席。豪杰们也敬重这“飞将军”,故而每次临会,都对李家人尊崇异常。今次这双方谈判,沙海驿的掌柜的早就传来消息,说双方没有争斗的意思,反而想借将军的威名言和,甚至谋求合作。可去年新君即位,命李广执掌禁军,且提名李广长子随侍君王,所以才让这三子出面,想来也不会有多大的变故。
  李敢年轻智浅,哪里懂这些江湖门道。看二人还不动手,便不耐烦的道:“罢罢罢,看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竟敢怕面旗子,既然你们动不得手,那要么就和我比试,我们当是切磋,算不得争斗,比试完了,我再评品你们的高下,定夺今次的曲直。”这少年学历尚浅,给他相出这么稀奇古怪的法子。沙狼、土鼠不敢擅自决断,土鼠说到:“三郎君承习飞将军,怕是神乎其技,我们哪里是对手。”互听老板娘说到:“哎呀您二位,既然少将军有了这秒点子,你们还推三阻四,莫非不想了结恩怨?”听得老板娘话里的默许之意,二人都松了口气。沙狼本是寡言之辈,拱手道:“领教三郎君高招。”“好!”李敢喜道,他推开椅子起身,蓦地拔地跃起,双脚轻飘飘的落在长桌上,稳稳立住,这一下动若脱兔,不动如松,众人暗暗赞了声好,想来“飞将军”盛名无虚,这爱子的根基真是扎实。“我们就在这桌上比试拳脚,打坏了老板娘的东西算输,跌下长桌也算输。”沙狼点头,也提气跳上长桌。二人行礼后便开始了比试,一时间拳风脚影,热闹非凡,众人看了,齐声喝彩。
  浣君看了这比试,热闹固然热闹,怕是没有什么真本领。那李敢拳脚根基稳固,可奈何年龄尚浅,造诣实在不高,且打斗经验严重不足。沙狼百战之士,修为造诣有胜他甚远,恐怕还是存了故意输给他的心理,拳脚技法弱了足足五六成功力,对李敢的破绽也视而不见。她目光虽二人周身破绽而动,竟没发觉窗边看她的那对凤眼。。
  三十招过后,沙狼露个大破绽,胸口吃了李敢一脚,跌下桌去,他落下长桌还能双脚站立,中脚的胸口连鞋印都看不清楚,根本没有踢实,怕是这落下长桌也是他自导自演的。李敢一愣,刚要说什么,互听土鼠叫道:“郎君好功夫,某来领教一二。”原来他看这沙狼做戏本领太差,怕这李敢想明是被哄骗,再生波折,便不让他细想。他跃上长桌,也和李敢拳来脚往起来。
  这土鼠心思机敏,又有意做戏,往往买了破绽,又竭力挽救,这李敢早忘了刚才那一脚的虚实。土鼠有意求和,算着招式数量,便做出抵挡不住的态势,在第二十五招被李敢逼得山穷水尽,自行跳下长桌道“罢了罢了,三郎君英雄出少年,某不是对手。”那李敢十分尽兴,哈哈大笑道:“土鼠大哥可不如沙狼大哥啊,我可数着呢,少了四五招。”土鼠连忙称是,说自己技不如人,想和沙狼求个和气,大家饮酒立誓,以后不再争斗。于是众人斟酒,饮罢盟誓。那李敢想自己在美丽姑娘面前出尽风头,不禁兴高彩烈,土鼠也是在旁不断吹捧,“三郎君神功盖世,那什么中行逐鹿怕也不敌您的神拳。”浣君刚和中行逐鹿交手,知他通天的本领,听土鼠这肉麻话语,竟噗哧笑出了声。要知道这拍马屁的人,最怕的便是别人揭老底取笑,听这笑声大怒,回头去看谁人大胆,竟看见了个绝美的小姑娘。他一腔怒意霎时化作欲念,心里盘算一会送走李敢,便强掳了这娇滴滴的小丫头。那李敢不多时就醉了,让土鼠托沙狼护送回了县城,这土鼠和下属交头接耳一番,几个人便出了门去。他则走到那小娘子桌前,准备先调笑几句,这小女子若是脸皮薄最好,含羞出门正中驿外的圈套。他刚要坐下,只觉肩胛一紧,听得耳边有个慵懒女声说到:“土鼠老大醉了吧,快些让弟兄送回去休息,这月黑风高的,一人可不安全,门外的兄弟可得好生照料啊。”这土鼠哪能听不出话外之音,这老板娘江湖地位虽高,但从不管驿外之事,今次这分明在警告自己离这美丽姑娘远些,若是得罪了她的势力,怕自己真是月黑风高夜死无全尸时了,不禁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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