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骑马 二

　　齐州城外，大隋右骑军驻地。
　　一处帐营中两人对坐，居左的一位一身白衣，面容俊郎，正襟危坐之间，那股子气质极其文雅，至于右边哪位，身材魁梧健硕，目如铜铃，坐姿大马横刀，倒也是一身正气。
　　这两人是大隋王家双璧，文雅的那位是王甲长子王子一，另一位是次子王也，帐内一片缟素，王也左臂上还捆着一条麻绳。大隋民俗在亲人离世后嫡系须守灵七天，扫墓半年，为官者丁忧回乡。
　　王甲死于京师，至今仍未寻回尸首，未能让父亲入土为安，王也这几日一直派出斥候探寻敌情，在今日得知匈奴撤离黄河北岸，便叫来了大哥王子一商议渡河一事。
　　“匈奴后撤，实有狼顾之像，贸然渡过黄河，不妥帖。”王子一缓缓说道。这边的王也都急疯了，说道“大哥啊，父亲尚未入土为安，现在我们渡过黄河，我领一路轻骑，奔袭京师，定然可以夺回父亲尸首！”
　　王子一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作为人子理应如此，但你还是大隋四品骁骑将军，执掌右骑军一半战力，我为龙图阁大学士、翰林院大祭酒跟不应该越俎代庖，替你的顶头上司做决定，臣子死国门，父亲做到了，为人子也理应做到。”
　　王也还要开口，账外传来了卫兵的声音“报！北晋许冲拜访！”
　　王也，王子一同时望向帐门，许冲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许冲进帐，两人起身相迎，虽说北晋是大隋一藩国，但许家的父子两人觉对值此礼数。许冲一抱拳，开门见山的说道“王将军，王学士，家父有请”
　　王子一向许冲做了一揖说道“不知许大将军所为何事。”许冲说道“家父有些道理要给二位讲讲。”
　　王子一听到这话脸上没什么变化，倒是王也瞬间变了脸色，说道“呵！许大将军好大的官威，北晋大都护还能管到老子头上来？”许冲没有看向说话的王也，仍是看着王子一。
　　片刻王子一说道“请许统帅先回，我兄弟二人随后就到。”王也还想骂两句，结果许冲听到王子一的答复，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
　　“王也，你好大的官威啊！许勃乃堂堂一国大都护，许冲战功彪炳，北晋许家父子也是你一个骁骑将军能管的？”王也一待许冲出帐后，厉声道。
　　离帐不远的许冲自然听到了，笑着摇了摇头，又复前行。
　　王家双璧，一文一武，王也仅仅二十三岁便做到了四品实权将领，而王也一也不过二十八岁就身兼两职，这在武将横行的大隋实为罕见，上一个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的是战死在京师的当代首辅范貌离。
　　王子一是大隋文人里风评最好的，弱冠之年举明经，次年便高中探花郎，范貌离对王子一极为看重，毫不避讳对王子一的暗中提携。皇帝杨玄礼多次诏对，王子一总有独到的见解。一次在早朝上，皇上开玩笑道“王甲，你可给朕生了两个好儿子啊”朝堂百官哄然大笑，王甲嘴都咧到耳朵根了，对皇上说了一句“那微臣就斗胆请圣上为我儿王子一亲笔题一副字可好”赵玄礼欣然接受。
　　那副盖着传国玉玺的字上写了四个字，国士无双。
　　刚刚王子一对王也都呵斥是骂给许冲听的。许冲和王子一都不是笨人，北晋许家辅佐两代皇上，好像“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常识没有降临许家，实则不然，许家的功劳太大了，大到许勃可以凭旧功以挟新主，大到许家权倾朝野，大隋王甲获封新息侯，比起王家上代家主的九江侯就差的远了，现在王甲身死，王家的位子实为风雨飘摇。此时王家同许家联盟变得很有可能，王子一暗示许冲，许冲也懂，但王许联盟却根本不可能。无它，许勃早在许冲投身行伍时就明说过“一家之权，到了你老子我这个份上也到头了，你小子不要有接担子的野心，兴许皇上念旧，老子我还能寿终正寝。”
　　许勃怕许家倒？有子怀珠，他底气大着呢。而王家有王子一，王也也不至于树倒猢狲散，新帝未立，变数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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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南岸，北晋军驻地。
　　许勃正在闭目养神，他知道即将到来的这场风暴，北晋想渡过去唯有如此了。
　　许勃不禁回想起北晋先帝，先帝赵贤临死前诏他入宫托孤，一向温和的他面目狰狞，对着自己这个“立皇帝”说道“许勃，你对北晋功不可没，但北晋皇室只能姓赵，你我君臣二十年，我死后，你要是胆敢篡位，我在地底下不会放过你！”
　　可怜赵贤，皇帝当到了这个份上，面对可能篡位的自己就只能撂下几句狠话，当时自己看着病榻上的赵贤，想了很多，自己想没想过做皇上，有了儿子后的确想过，时间在沉默中度过，赵贤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突然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衣袖，终于，自己还是说道“赵息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放心走，北晋许家只会是北晋许家。”赵贤听了这话才松开衣袖，咽气了。
　　慌忙进来的赵息看自己的眼神不是以前那个叫自己许叔叔的孩子了啊。。
　　“报！”帐外传来了卫兵的声音，许勃睁开了眼睛，瞬间成了那个北晋战神许勃。
　　是日，许勃说服诸国联军渡过黄河，是日，北单于乌迪尔屠渭州城，是日，大隋安陵侯突出重围，以四万轻骑全员战死的代价拼掉了匈奴六万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