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再见了,辛城.

　　“山哥，你吃慢点！”
　　郑运龙无奈的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青山。
　　原来俩人在战过郑虚鲲后，青山就匆匆地拖着郑运龙离开了现场，避免被悠悠赶来的城卫抓住。随后啪啪啪几个大嘴巴子就扇醒了郑运龙，让他带自己到隔江楼大吃大喝了。
　　而这次，小厮没有踹走青山，而是绉媚着，送到了包间。
　　郑运龙看着青山，眼里直冒小星星。
　　这可是大腿啊！居然能让自己打得过二弟！这可得舔好了，以后想要过得好，首先青山不能倒。
　　“山哥咱不慌，菜多得是。来尝尝他这的二锅头怼的那个白开...啊呸，琼浆玉液酒！”
　　“话说，山哥你这样子，以前过的...”
　　青山闻言突然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整个人仿佛僵在了那里，喉咙都开始发涩。
　　“有...有点渴，当然是过的很好了！天天大鱼大肉，美仆如云。后来为了帮助穷苦人家，散尽家财，这不，现在还穿着带补丁的。”
　　青山说的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在要带的小弟面前怎么能失了面子。而郑运龙却无奈的看着滔滔不绝的青山，大哥啊，你忘了前几天还打劫我不成反被草？
　　“是的，劳资过的很好！”青山站起来大声的嚷道，眼神却开始呆滞，眼珠发红，却没有泪滴流下。
　　十几年，挨家挨户地乞讨，大部分时候都是被连打带骂地撵开；在臭烘烘的垃圾堆里扒来扒去，只为找点剩饭充饥；半夜偷人家的鸡鸭，被人打断肋骨；眼睁睁地看着老爹饥寒中病死，无能无力。
　　这辈子的老爹走那年，青山才八岁，枉有二十多岁的记忆，却无二十多岁的手段。他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老爹，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屋子里又黑又冷，凛冽的寒风如同逼人的刀子，狠狠地刮在他们的身上。青山拿自己单薄瘦削的身子堵住窗户，却依然无法阻止寒风的入侵。病重地老爹裹在黑棉絮外露的棉被里瑟瑟发抖，整个人冻得乌青发紫。
　　青山知道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哪怕他是个穿越者，依旧无法扭转命运的荒唐。在他们住处的旁边，一群跟青山一般大小的孩子们在那里欢声笑语，穿着崭新的棉袄，虎头鞋，手里提着红灯笼，嘴里啃着糖葫芦，与青山那边孤苦伶仃的样子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
　　青山嫉妒，恨，他很想骂老天，骂他的冷酷无情，骂他的宿命安排，却又不敢吭声，他还要求着老天，让他可怜自己，救救老爹的命。
　　然而什么奇迹都没有发生。外面的爆竹声啪啪作响，阴冷逼仄的屋子里寒风呼啸，两人依旧在止不住的哆嗦。
　　青山强绷住自己打颤的牙齿，露出一个笑脸跟老爹说，爹呀，你会好起来的，你答应过我过年要吃肉，吃饺子，要给我新衣服穿的。老爹什么也没说，只是不舍又无奈地看着青山，默默地流泪，直到最后，爆发似地喊了句“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说完，就咽了气。
　　青山看着老爹，眼泪顺着脸庞不断滑落，啪嗒啪嗒，不断坠地。慢慢的，就停了，再也流不出来泪了，一辈子的都流干了。
　　老天不会因为青山的哭求而赏赐给青山任何东西，他带来的折磨痛苦青山都会受着，你要我哭，我偏偏笑，还特么要尿你一泡尿！
　　而现在，奇妙的事情到了，天裂了，而青山，因此得到了力量，也成为了关键！那么，从前做不到的事，青山也可以做到了，而老天？青山会补！不过青山将要去成为掌控一切的人！
　　“山哥？山哥？”
　　郑运龙在青山眼前不断地挥手，没办法，吹着吹着青山就呆呆地站起来，眼眶发红。
　　你可不能出事啊小乞丐！我还得靠着你作威作福呢！
　　“我，我没事，吃，接着吃。”
　　青山缓缓地坐下来再次狼吞虎咽，头垂的很低，郑运龙也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感觉青山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也不敢在说话。
　　“公子！不好了!你们快走！”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突然闯了进来，冲青山他们道。
　　“快走吧大公子！二公子带着他师兄过来抓你们了！”
　　“设么！？我爹不管的么！为什么抓我们？”
　　郑运龙大惊失色，青山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弟弟他师兄是化丹的修士！比我爹还强！管他为什么，先跑算了！”
　　“化丹...”
　　青山也不懂啊！反正看样子很流批就对了。
　　“走？来不及了！”
　　郑虚鲲的声音从包间外传来。只听砰的一声，酒楼的门被人轰开，破碎的木屑粘着点点寒霜，应该也是郑虚鲲的手段。随后，便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看起来飘然出尘，背负长剑的青年，青山并没有见过，但从走在他后面的郑虚鲲看来，这应该就是他的化丹修为的师兄。
　　“走？没机会了。本来这是你们郑家的家务事，我并不打算多管，但没想到，居然有其他域的修士胆敢在我流云宗的范围内搞事！说！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郑虚鲲师兄厉声喝道。
　　其他域？
　　青山二人煞是疑惑。
　　郑虚鲲看此哈哈大笑，走上前来，
　　“你们用的乃是与我仙道域有大仇的蛮域的修炼模式！我说我这大哥怎么蛮力突然这么大还变红了，原来是修了气血之力！陆任师兄我们擒住他们吧！特别是那个乞丐，问题更大！”
　　陆任看到郑虚鲲站到自己前面，略有不快，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他从腰间取出了一道绳索，只见他随手一挥，绳索嗖的一声就冲向了青山二人。
　　“胖子！走！”
　　青山二人对视一眼，直接破窗而出，而绳索则被青山唤出的一部分白芒阻挡，不得寸进。不消片刻，白芒便消散不见，但绳索也回到了陆任手中。
　　“哦？有点意思。虚鲲，你回去吧，我追上去。”
　　不同于青山他们，陆任直接抽出负背的长剑，竟一脚踏在剑上，御剑追去，潇洒之极，郑虚鲲则站在原地，满是羡慕的看着陆任离开。
　　“日？这货居然会飞！速度这么快？”
　　青山咬了咬牙，将大团的白芒召唤出来，附在了自己和郑运龙的腿上，俩人的速度瞬间提升了两倍，一瞬间，大街上鸡飞狗跳。
　　“你闹动静大点，引开他，等会城外东边的破庙集合，我有点事还要做，你先走！”
　　“什么事非得现在做？咱俩赶紧先跑！”
　　“让你干你就干！费什么话！”
　　一道白芒打入了郑运龙体内，郑运龙瞬间膨胀，胯下神龙再次暴露在空气中，一甩一甩的，刹那间，路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走了，包括空中的陆任，而刚下楼的郑虚鲲更是笑喷了出来，大喊道鸡你太美。
　　郑运龙痛苦地吼了一声，悲壮地看了青山一眼，流着泪疯狂奔逃。
　　空中的陆任皱了皱眉头，发现青山不知道躲哪去了，看了看飞速逃走的郑运龙，冷哼一声，提速追去。
　　“呼，终于走了。”
　　青山紧紧贴着墙壁，胸口剧烈的起伏，特么的各个道统之间的间隙这么大的么！这还怎么招人！
　　长舒一口气，青山平复了下心情，咬着嘴唇向一个地方跑去。
　　谁也没有想到，青山居然跑到了李老头家后院的围墙外，那一颗青山每天都要爬的大槐树，静静地立在那里。
　　青山怔怔地呆了一会，然后一口气爬了上去。
　　后院静悄悄的，只有风轻轻拂动片片绿叶，枝叶间，蝉声一片。
　　李家少女闺房的窗门紧闭，帷幕遮下，里面的李家少女不知踪迹。
　　乞丐们都说青山是个流氓，爱偷看李家少女洗澡，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青山看的时候，心里有多纯洁，小鸡-鸡有多么安静。
　　青山偷看李家少女，并不仅仅是看洗澡，什么样子的李家少女他都想看。
　　大概是从当年快要饿昏的青山接过了李家少女施舍的一碗小米粥，给的那一把铜钱开始的吧？
　　雪白的葇夷，脏臭的黑爪。
　　她没有嫌弃青山，眼中充满了温柔，微风徐徐，吹动衣摆，脸蛋微醺，青丝如瀑，仿佛触手可得。
　　但其实，更宛若天边动人的紫霞，可望而不可即。
　　少年情怀总是诗，朝起对坐说相思；扭头却向兰窗下，呼来卿卿斗促织。终是幻想罢了。
　　癞蛤蟆并没有吃到天鹅肉。米粥青山囫囵的吞下，铜钱也迅速的花完了。他很清楚，他留得下这些，也留不住别得东西。
　　温柔善良的李家少女就像这繁华的辛城，离他很远很远。这一生，也许青山一直都会是个乞丐，隔着这堵围墙，偷偷的看，悄悄地看，看她笑，看她嫁人，看她生子，没准还能看到她缓缓老去。
　　或许现在力量有了，但青山却感觉自己离她更远了，空荡荡的后院，李家少女的声音，如梦；十六年来的乞丐生涯，如梦；繁华却又冷漠的辛城，如梦。
　　“我去你星了个星！”青山大吼一声，握住拳头狠狠地砸了槐树一拳，
　　“卧...敲，疼！”
　　甩了甩手，青山深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睁眼，一缕白芒从他眼中闪过，他滑下树，大步流星地向城外走去。
　　再见了，辛城。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阳光落在远去的少年身上，如梦似幻。刚刚想起来有个胖子还在被人追捕的少年，很快便消失了在了尽头。
　　恍惚间，一位佳人似乎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少年一点点地在喧嚣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