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圣都

　　圣光教廷所辖区域大致是一个半圆形，而光明圣都就在这半圆形的圆心处，离那道横贯大陆的光暗之渊并不远。
　　光明圣都占地极广，分为东城区和西城区，圣都东城是教廷圣域，那里有着无数延绵起伏的白色高大建筑，光明教廷圣都内的教职人员和贵族们大多居于此处。
　　圣都西城区是平凡人所生活的区域，西北处是教廷雇佣兵所待的地方，西南处为环境治安都很差的贫民区。
　　生活在贫民窟的女孩小草每天清晨都要早起，去东城区的饭馆里帮手，主要工作是从马车上卸下沉重的蔬菜肉食，然后再把那些食材洗摘干净。很难想象身材瘦小营养不良的她能抗动比她还要沉上不少的木箱，而天冷洗菜时小草的手每每也会被冻的通红。
　　从饭馆后厨出来，小草会坐在路边细数布袋里有几个铜币，这份零工虽然薪酬不高，但好在是日结，而那个胖胖的和蔼厨师对小草极好，有时还会给小草一些客人吃剩下的早餐。
　　清晨在饭馆忙完之后，小草便要去一家洗衣店接着帮忙洗衣服，下午是裁缝店的兼职，傍晚小姑娘才会拖着疲累的身躯走回贫民窟自己的家。
　　贫民窟的房屋都狭窄逼仄，年久失修，在屋内仰头便能看见澄澈星光，而贯穿圣都南北的水渠流经贫民窟时其上都漂浮着层层油污，不知道那些贫寒百姓是如何喝的下这种水的。
　　贫民窟前有许多衣衫破烂、脸色黝黑的小孩在打闹，看到小草回来，有一个小男孩高兴笑着迎上，与小草一起回家。
　　“姐姐？！今天怎么会买鸡腿？还是两只呢！”
　　小草九岁的弟弟石头比她小了三岁，看到姐姐买了油纸包着的鸡腿回来，小男孩惊喜叫道。
　　小草揉了揉小男孩蓬乱干枯的发丝，轻笑不语。
　　在路过一个路边乞丐时，石头略一犹豫，将一只鸡腿放在了乞丐身前。
　　那乞丐身形消瘦，脸色黝黑，长发垂下看不清面容，但隐约能看出来是一个年轻男子。
　　“给你吃。”
　　小男孩低声说道，又不舍的看了那只粘上不少尘埃的鸡腿两眼，然后快跑两步赶上她姐姐的身形。
　　小女孩的家靠近水渠，那不能称之为是房子，那只是由三张漆黑木板搭成简陋建筑物，这个家甚至连个门都没有。
　　在屋内漆黑的角落里，坚硬冰冷的石板上躺着小女孩重病在床的父亲。
　　屋子外有座简单的黄土炉，其上放着一个坑坑洼洼的小锅，小女孩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其内装着的是傍晚从东城饭馆泔水桶里捡拾到的些许剩菜残羹，小草很快就煮出了一锅大杂烩，小姑娘尽其所能的让这锅粥的味道显得稍微正常那么一点。
　　石头看着手中已经有些凉了的鸡腿，犹豫片刻之后将鸡腿上的肉剥了下来，放在了她姐姐舀好将要喂给爹爹的粥中，然后石头吸吮着鸡骨，大口吞咽着杂烩粥。
　　“好吃哎姐姐，有股鸡腿的香味！”
　　端起那碗鸡腿粥的小草一怔，看着狼吞虎咽的幼弟轻轻一笑，心下说道：
　　“以后……你会天天吃到鸡腿的。”
　　漆黑的木板屋内，小姑娘的爹躺在坚硬的石板上，神志不清，他胸部以下皆不能动，却是被人下狠手打断了脊椎。
　　小小的屋内有很大的血腥、腐肉、尿骚味，小草艰难的喂自己神志不清的父亲服下肉粥，脸颊上忽然有一行清泪留下。
　　她走出木板屋，屋外万里澄空如洗，繁星闪烁，银河横贯天穹。
　　在澄澈的星空下，圣都东城夜夜笙歌，璀璨流灯如河，繁华鼎盛。
　　同样是在澄澈的星空下，圣都西南贫民窟漆黑若鬼蜮，不时有老人、小孩的哭喊声响起，其中间或夹杂着妇人压抑的呻吟声，那是出卖肉体以换取生计的暗娼。
　　小男孩坐在屋外星光下，从那方简陋的灶台下翻出一个破旧的陶罐，其内叮叮当当的有不少铜币。
　　“……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
　　小男孩将姐姐今日挣得的铜币放入陶罐中，猛然欣喜叫道：
　　“姐姐！我们终于攒够一千铜币了，可以医治好爹爹了！”
　　小男孩高兴的跳跃起来，但等他庆祝发泄完，石头才发现他姐姐脸上并无多少高兴神情，有的只是两行清泪。
　　“姐姐？”
　　小男孩一时怔住了，他抬手拭去姐姐脸上泪水，然后又发现了一桩异事，一直故意用锅底灰涂脏脸的小草，今夜却将脸洗的十分干净。
　　在温柔星光下，是一张能令星光都黯然失色的绝美容颜。
　　“小……弟，要医好爹爹的……病，需要一千枚……金币。”
　　小女孩艰涩开口说道，虽然声音含糊低沉，但一直和小女孩生活在一起的石头还是领会到了他姐姐的意思，十枚铜币是一枚银币，十枚银币是一枚金币，而一千枚金币……小男孩从未上过学，以至于他无法完成一千枚金币等于多少铜币的换算，但他还是能想到那是一笔天文数字，而他和姐姐攒下的钱……远远不够。
　　“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贫民窟，竟还有如此美人……若是好好调教，价钱肯定不低啊……”
　　小男孩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轻浮的低笑，石头受惊回头，他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三名少年。
　　那三名少年神色高傲，身着华贵丝绸袍服，腰佩美玉，身形修长高大，浑身纤尘不染，他们出现在这脏乱的贫民窟内就如天神下凡。
　　“你们……怎会来此？！”
　　小男孩看到那三名少年，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他咬牙说道，身体挡在了他姐姐的面前。
　　“呵呵呵……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自然是为了你姐姐啊！”
　　当中少年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果然是那个女人的种，长得比你娘亲还好看！”
　　“啧啧，更妙的是这女孩还是个雏儿……小爷几个终于能好好爽上一爽了！”
　　“就是就是，我们给她开完苞之后再将她卖到青楼，岂不妙哉！”
　　三名少年淫声笑语不断，对着小草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小姑娘还啰啰嗦嗦的，是不想救你那卧病在床的老父了么？”
　　有一轻浮少年拿过腰间钱囊，在小女孩脸前晃了晃。
　　听闻那少年贵族的喝声，小草低垂下头，自小男孩身后走了出来。
　　“姐姐？！你不会答应他们了吧？！当年抢走我们娘亲、打伤父亲的就是他们啊！”
　　小男孩望着自己的姐姐，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大声叫道。
　　“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贫民窟，竟还有如此美人……若是好好调教，价钱肯定不低啊……”
　　那拿着钱囊的轻浮少年伸出另一只手，向小女孩脸上摸去。
　　紧握裙角的小女孩身躯越发颤抖，却没有退后躲开那只手。
　　“走开！别碰我姐姐！”
　　一直憋着怒火的小男孩一把拍开了那纨绔的手，碎银零落散了一地。
　　“哼？！敢打小爷？”
　　被拍了一下的少年骤然抬腿，将石头踹倒在地。
　　女孩小草急忙伏在石头身上，以身体保护着幼弟，不停磕头哽咽着道歉。
　　“小爷上你给钱是恩典，不然我大可直接抢人走了，试问圣都内谁人敢多嘴，我爸可是教廷红衣主教！”
　　当中的那位少年踩在小草头顶，用手帕擦了擦刚才踹石头的那只靴子，然后将手帕随意丢在小草面前。
　　“你们这些贵族……都该去死！”
　　悲愤欲绝的石头猛然挣开她姐姐的束缚，撞入那贵公子的怀中，在石头的手中……藏着破碎铁锅的一角锋利碎片！
　　“哼！小狗还挺凶的。”
　　身着华美白衣的贵公子皱了皱眉，然后一脚毫不留情的踢出，这一脚他用了全力，以是石头瘦弱身躯如断线风筝般飞起，重重跌在地上，恰好滚到了那低垂着头的年轻乞丐面前。
　　“哼，真是扫兴，我们赶紧走吧！”
　　女孩小草想过去扶起幼弟，却被另外两名少年抓住，小草用力咬那两名少年的手臂，挣脱了束缚，旋即被刚刚踢飞石头的那名少年重重打了一巴掌，嘴中牙齿零落而掉，身体缓缓软在地上，小女孩却是直接被这一掌打晕了过去。
　　石头躺在地上，只觉胸口如被万枚钢针扎了般的难受，因为缺氧他眼中世界开始逐渐摇晃起来。
　　躺在地上的他忽然看到了那年轻乞丐的正脸，虽有些许污迹，但那依然是张完美无瑕的面庞。
　　石头一怔，在濒死之际却是在想只有乞丐的这般相貌才能配上他的姐姐……
　　如一道闪电劈落，石头忽然回想起了前几天他夜间起来小解时看到的那一幕。
　　“救救……我……”
　　小石头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抱住了年轻乞丐的腿，断断续续的说道。
　　每说一个字石头便会呕出一口鲜血，被石头抱住的年轻乞丐也不闪躲也不慌乱，只是眼神死寂的低垂着头。
　　“对不起……我只会杀人。”
　　石头有些怀疑那道沙哑的低沉回应是不是乞丐发出的，但他还是坚持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我姐。”
　　“救救我姐。”
　　年轻乞丐一怔，他面前的石头已然双目圆睁，停止了呼吸。
　　“这单……我接了。”
　　年轻乞丐忽然捡起了地上一直没吃已经凉透了的鸡腿，而后拄着拐杖缓缓起身，他虽然瘦削但高挑的身材在普遍营养不良的贫民窟极其少见。。
　　背着女孩小草欲要远去的跋扈少年们忽然停下了脚步，然而他们却不敢回头看那乞丐。
　　在他们背后的年轻乞丐一手握着鸡腿，一手拄着拐杖，长发遮面，眼神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