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徐清元

　　“没有啊，我一直认真地听你讲话呢。”李群忙收敛起了神色。暗道自己的境界还是太低了，一个人想要成大事，起码要做到喜形不露于色。
　　杨芊雪恶狠狠地道：“别乱寻思些没用的，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这个仇本姑娘日后一定要报的。”她看着自己结了痂的伤口黑漆漆的，心想这家伙该不会传染了某种病毒吧，要不要去打上一针狂犬疫苗？
　　李群缩了缩脖子，没想到这女人生的漂亮却如此记仇，正所谓蛇蝎美人啊……不过话说回来，在自己昏迷期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曲折反转，在鬼门关前转了又转，居然还奇迹般地逃了出来。李群不由得冷汗连连，他忽地又想起了之前的一幕，心中不忿，板着脸问道：“一开始我还没得罪你的时候为什么要扮作鬼魂吓我？如果不是我被吓的惊慌失措，对当时周围的环境太过敏感，就肯定不会有后面咬你的事，所以说你这是咎由自取。”
　　“你搞什么，我什么时候吓你了？”杨芊雪觉得这家伙多半是落下了后遗症，脑子都不清楚了，找这么拙劣的借口为自己开脱。
　　李群观察杨芊雪的神色很自然，没有一点刻意做作的样子，不禁起了怀疑，当下便把刚苏醒时撞到‘幽灵’的经过详细地对她说了一遍。
　　杨芊雪见他说的条理清晰，不似作假，同样十分疑惑，眉头紧锁，不大一会儿猛地想到了什么，“这两天你在医院里千万别乱走，无论做什么一定要在我的视线内，明白吗？”杨芊雪的严肃神情感染到了李群，他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察觉到话里的瑕疵之处，还是忍不住贫嘴道：“上厕所也是吗？”
　　“找打！”
　　“……”
　　李群赶紧住嘴，心想不能再得罪她了，万一对方没忍住脾气修理自己一顿可就犯不上了。
　　接下来，李群开始思考起正经事，越想心里越七上八下的没谱，无论是医院里的这些专家，还是那个叫孤岛的组织，似乎都盯上了自己。他只能和杨芊雪交流，将自己的一些疑问提了出来。杨芊雪告诉他，孤岛这个组织是西方一个庞大的黑暗势力，但是从不搞恐怖袭击、抢劫绑架之类的活动，这些人用更巧妙的方式获得利益，通过高科技手段，不遗余力地研究药剂，然后高价销售到外界。而被注射了X–R6病毒侥幸活下来的李群，势必会让他们产生浓厚的兴趣。
　　杨芊雪不是很厚道，她在叙述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堆吓人的话，“孤岛的人现在恨不得立刻抓住你然后扔到手术台上做人体解剖实验，提取有用的组织，将剩余的碎肉喂给野兽。所以你不想落到他们手上，就要乖乖的配合我们。”
　　“这么说，那个‘幽灵’很可能是孤岛派过来带走我的人。可又因为某些情况，临时放弃了计划。不过那个人是如何做到无声无息离开的呢？”李群没有理会她唬人的一套，继续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无知呀。这个有什么奇怪的，我都可以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近你，”
　　这倒是点醒了李群，既然人家是来带走自己的，又何必弄出声响让自己提前察觉到呢？悄无声息的摸进来不是更好？李群思忖，昏迷的这段时间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杨芊雪所言皆无法印证，凡事也不可都信了她的一面之词。
　　这一通折腾都到后半夜了，两人也没心情再聊下去了。李群倒在病床上继续睡觉。杨芊雪也变得谨慎了许多，没有离开李群的身边，搬了两个椅子拼到一起，将就着睡下了。
　　可能是因为苏醒不久的缘故，身体还没恢复，李群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幽幽转醒。他的头又痛了，隐隐约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如同经历了一个人生的大电影，但醒来时又完全不记得了，只知道有这么回事。李群越是努力回想，头就痛的越厉害，干脆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床前有两个人，除了杨芊雪以外，另一个是身材匀称、气度不凡的青年，此时正拿着一个仪器检查李群的身体。
　　“你是？”
　　“他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徐清元先生。”那青年还未开口，杨芊雪抢先介绍道。
　　李群非常惊讶，还以为所谓的民间高人是个戴花镜的老头子呢，真没料到居然是一个比他都大不了几岁的人。当下便是说了一些感激的套话。
　　“不必客气，我的药只不过起到了辅助作用，主要是你身体的自愈修复能力强大，若换作一个人，我是无论如何也救不了的。”徐清元谦虚的说道。这让李群好感倍增，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有这种气度的人可不常见啊。顿时起了结交的心思，“徐兄大恩难以言表，我也没什么可报达的，改天咱去大酒店吃个饭，玩一玩啥的。”
　　徐清元笑着答应了，杨芊雪这妞儿倒是听出来潜台词，反感地瞪了李群一眼，“你们男人就这点爱好吗？”
　　李群嘿嘿一笑，没辩解什么。不过刚刚提到了吃饭，他的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昏迷的这些天一直在靠葡萄糖溶液供应身体需求，现在的他对食物渴望极了，就想出去找个饭店填饱肚子。徐清元连忙阻止李群，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宜外出，当下给剥了一个香蕉，又让杨芊雪出去买饭，这小妞冷哼一声，不情愿地去了。
　　填饱了肚子，李群开始详细请教徐清元关于他的问题。事关自已，当然马虎不得。
　　不得不提到，徐清元是一个非常友好随和的人，无论李群问什么，他都竭尽所能，尽心尽力地去解答，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态度。这让李群颇为感动。
　　徐清元告诉李群，他的身体已无大碍，只需在医院继续调理观察一段时间，确认无复发状况后，就可平安出院了。李群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只要生命平安，其他的都是小事。李群这才有心情考虑到工作问题，他看了一下日期，计算出自己昏迷了十二天，这么长时间没去上班，又没人帮我请假，该不会认定我自动离职吧。在这家杂志社李群已经坚持两年了，从头再来也不知又要熬多久才能混到现在的位置，这可是和利益挂钩的，他不甘心就这样丢了饭碗。
　　于是李群想给主编打个电话，说明自己的情况，可忽然想起手机已经不在身上了，从何得知电话号码？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在随后的几天里，李群每天按时体检、抽血、打药，可他却逐渐发现身体的异常之处。肌肉非常僵硬，两只手臂交替迸起一根根紫红色的血管，像一条条加长版的螟虫蠕动在一节鲜嫩的茎杆上。左边消退右边浮现，右边消退左边浮现，按照这个规律周而复始，并没有同时出现过。李群问换药的护士咋回事，护士说这可能是血液瘀滞，流速缓慢，导致了血管张力不足，敷一下热水袋，多活动活动，吃几粒促进血液循环的药物，症状自然就消失了，没什么严重的危害。李群对这个解释十分不满，因为这显然不是一般情况下的青筋暴起，哪有这么严重且一连几天都不好的。大骂现在的护士真的啥也不懂，一点都不专业。
　　恰巧徐清元前来探望，连忙求助，李群目前最信得过的人就是他了。
　　徐清元告诉他，这是细胞新陈代谢调节出了问题，不只是局部的血液循环不畅。果然，李群挽开裤脚一看，两条大腿上也是这种情况，而且比手臂的血管颜色更深、更粗大、更吓人。徐清元示意李群不要慌张，便出门买了一塑料袋有怪味的膏药，由杨芊雪协助，给他全身上下贴了个遍。
　　李群只觉得浑身上下燥热无比，跟吃了春药似的，被某种能量刺激着，血液在沸腾，循环的速度不断加快，就好像泡在了水汽蒸腾的热水池中。随着药力不断地激发，李群的体温逐渐升高，每一寸肌肤都透着红光，毛孔里不停地向外钻着汗液，没多久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这种刺激不止在体表，李群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暖融融的，忍不住呻吟了几声，倒不是因为痛苦，反而是一种飘飘欲仙的爽快。
　　到最后，药力消散了差不多的膏药贴湿漉漉的，李群在床上几个满足的打滚，便纷纷从他的体表掉落下来。
　　由于李群这些天都没洗过澡，顿时一股子膏药混合着汗泥的强烈气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杨芊雪恶心的都要吐了，捂着口鼻对赤身裸体的李群说道：“你这味道要制成生化武器在战场上能熏死一大片人。”
　　“哎，你这妞儿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一个大男人强壮的身躯，也不臊得慌……说实话，是不是看上我了。”李群脸皮太厚，不但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嬉皮笑脸的说道。
　　“要点脸不，就你这排骨体格还好意思自称强壮，本姑娘什么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又有什么稀奇的。”杨芊雪大学的时候曾学过一段时间法医，男性的裸体不仅看过还亲自上手解剖过呢，再加上她又不是做作的人，所以能够很从容地面对这种情况。
　　但是李群就不这么觉得了，琢磨着现在的女孩都这么开放吗？简直是不知廉耻，败坏道德，有伤风化！
　　“不行了，我实在受不了了。”杨芊雪第一个冲了出去。徐清元捏着鼻子对着李群歉意的摆了摆手，也赶忙跟在了她的后面。
　　别说这两人，就是李群自己都受不了这股比大便还难闻的味道，给他熏的七荤八素，也想去外面呼吸口新鲜空气。不过他忘了自己就是臭气之源，走到哪都带着这股味儿……
　　李群开了大半天窗户，又去洗了澡，拿着搓澡巾在身上搓了一遍又一遍，到了晚上的时候，病房里才总算流通了清新空气。也幸亏这是个单间，要是多人间的话，房间的病友们也甭治疗了，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李群惊喜地发现那些迸起的血管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不禁在心里更加钦佩起徐清元。事后问起时，得知了这是一种由中药、蛇王胆，以及新型混合陶瓷粉调制而成的膏药。能够辐射出比正常物体更多的远红外线，通过发散强烈的辐射激发生物体分子令其处于较高的振动状态，从而刺激了细胞的分子活性，增强免疫系统自动调节的能力，这对目前李群的情况有很大作用。
　　就这样又过了三四天，快到了李群出院的日子，期间徐清元再也没来过，倒是一些陌生人频繁的往来。
　　首先是官方的人来给他录口供，询问关于孤岛组织的事情。李群当时处于昏迷状态中，自然一概不知，这让来人大为失望。然后就是天元的人，除了杨芊雪外，前后又来了几个人探望李群的情况，似乎对他颇为关注。
　　最后出院的那天，来了一群砖家教授，看李群身体好转了，就逼着他献血。李群当然不愿意，这段日子以来天天抽血化验，他自己的身体虚的很呀，哪有余粮无私奉献！可不献血这帮老花镜拦着不让出院，跟他扯了一堆大道理，什么造福人类啊，促进科学进步啊，为民族赢得荣誉啊等等。
　　可惜李群不吃这套，完全免疫这些大道理，咱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市井小民，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结果这群衣冠堂堂的高层次知识分子中，居然有人像老婆子一样撒泼耍赖，说国家不能救一个没有良心不爱国的人，要让他偿还这段时间以来的医疗费用。
　　我勒个擦，又是道德绑架。面对老花镜们的纠缠，李群简直无语了。
　　不过他们说的也没错，从法律上讲受害者的医药费应该由犯罪分子全额承担，政府原则上没有买单的义务，可现在上哪找犯罪分子去？这不扯呢吗。
　　怎么办，献吧。万一真让偿还医疗费用，李群估摸着就是保险报销一部分，自己也得掏出小六位数，让他一个小编辑抢钱去吗？权当是卖血了。
　　这样一想，倒也平衡了些，咬着牙献了500ml，完事后那叫一个头晕眼花啊，走路都直侧歪。
　　看着他们将自己的那袋血奉若珍宝的样子，李群背上呼呼地冒着凉风。联想到这血液真要有什么作用，那他岂不成为了移动血库？
　　李群擦拭掉额角的冷汗，甚至有了离开天州市、隐姓埋名躲起来的想法。
　　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杨芊雪过来向李群传达上司的意思，希望他能够去天元的基地呆上一阵子，以此防范孤岛的人。
　　李群毫不犹豫，一口拒绝了。且不说孤岛这个所谓的邪恶势力只存在于杨芊雪等人的口中，自己实际并未亲眼见过。就算躲起来，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难道要一辈子藏身在他人的庇护下？何况他隐约感觉天元这个组织对自己也另有所图。
　　哼，都没安什么好心。。
　　李群潜意识里总是对外界充满了不信任感，这源于他过往的人生经历。李群原本家境殷实，父母都是做外贸的生意人，所以他从小衣食无忧，吃喝用度都是典型公子哥的标准。只可惜好景不长，在他上高中的那年，父亲死于一场空难，母亲郁郁寡欢，无心打理生意，一年多后也因病去世，家里的财产却落到了两个舅舅的手里。而李群唯一在国外留学的亲姐姐，也突然杳无音讯，和他断了联系。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家庭巨变，李群失去了所有至亲之人，从此，他只能自力更生地活下去。人不怕一直过穷苦日子，就怕从天上坠到了地下，这种前后巨大的落差往往让人难以接受。
　　虽然李群挺了过来，慢慢地接受了现实，但也看透了世态炎凉。别看他表面上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实内心精于算计，时刻堤防着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