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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通读二十四史，看过历代才子佳人的故事。萧史与弄玉、司马相如与卓文君、陆游与唐婉、李清照与赵明诚，还有《西厢记》、《桃花扇》、《琵琶记》、《霍小玉传》、《李娃传》、《红线传》、《梁山伯与祝英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红楼梦》。”她停下了，呷了一口茶，声音有些激动。她看了一眼表情凝重的班卓继续说：“我开始的时候喜欢《西厢记》，每次读都会感动的落泪。我十五岁那年，遇到了一个我心里期盼已久的才子。他满腹经纶，侃侃而谈。他是国外留学回来的书生，家里既做官也经商。他饱学诗书，总是激昂顿挫的抒发着他内心的抱负。他一次次地爬上了我的床后的一天，我要求他为我赎身，我会与他相伴一生。每日为他弹琴解闷，每日为他宽衣解带。我深深地爱着他，他却躺在我的怀里不停地梗咽落泪，诉说着他的无奈和委屈，陈述着他的家人的反对，还有世俗的不许。可我还是傻了吧唧痴痴地爱着他。最后，他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至此之后，我喜欢看《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我突然一下子看明白了，这个故事才最真实。后来我离开了杭州，从中国的南端走到北疆，从东部走到西陲。”
班卓一直手里拿着茶杯，可杯子里早已没了茶水。他抬头看了看她，一汪泪水在她的眼框里打转，她试图把泪水凝固在自己的眼睛里。可泪水偏偏不争气，冲了出来。沿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下面，然后就挂在了那里。滚热的泪水冲开了她脸上的脂粉，脂粉与泪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露出两道她皮肤本来的麦黄色。班卓一下子被这残缺的美深深吸引，他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美、更有魅力，让人永难忘记的美。他的心像是划开了两道口子，与她脸上的两道泪痕遥相呼应。班卓拿出一块手帕，送到半路又收了回来，他怕她拒绝，他更怕伤到她的自尊。她任由两滴泪水挂在下巴下面，一动不动。
他给她续了了一杯茶，也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她喝了一口茶后，泪水已风干。泪痕清晰地留在她的脸上。
“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里怀揣着一个才子佳人的梦！”
两人互看了一眼。他继续帮她续着茶。她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他仔细的看着她脸上的每个细节，她的一颦一笑、一愁一怒。她的美是班卓从没见过的，看似柔弱的身躯却有着强大的张力。看似稚嫩的脸上却有着一股老辣的萧杀之气。他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门外依旧那么的安静，一声乌鸦的叫声掠过天空。
“你现在还恨他吗？”
“从那件事以后，我更加爱看书了。我再看书时，可以经常看到真实的人性。我现在倒是愿意与你们这些蛮人交往，不愿与文化人打交道。”
“为什么？”班卓傻乎乎地问，问过以后自己就后悔了。
“文化人看似满腹经纶，滔滔不绝的讲着大道理。实际上他们更多的是借助于这些外在的表现掩饰他们内心的脆弱和自卑。他们洁白的脸上戴着文绉绉的眼镜，更加显示了他们的羸弱。他们中少有人是智勇双全、敢作敢为的真男人。更多的是怯于在江湖里厮杀出一片天地，又不敢与别人真刀实枪竞争的伪君子。他们通过他们虚伪的诚意和满腹经纶的口才掳掠着少女的芳心，通过爬上她们的床来安慰着他们卑虐的自尊心和满足着他们的征服欲。这个国家如此不堪，常受洋人的欺辱，就是这种文化人太多了。空谈误国，空想误事。他们一个个看似正义凛然，遇到危险像老鼠一样躲在洞里。一个国家的人民首先要是一名战士，而文化知识是战士手中的利剑。而当下的国人用海量的知识文化建成一座座黄金屋，然后在里面安心的享受起来了。这样的国人怎么能组建起一个强大的国家。这样的国家怎么可能不受人欺负？人民又怎么会不受人凌辱？”他咬着自己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这些话。
“你以后千万不要做这样的男人，做好你真实的自己。”她盯着班卓说。
她继续说：“我现在倒是觉得那些粗人反而更可爱，他们不会拿着你的**当作温柔乡，也不会偎依在女人的怀里哭哭啼啼。你处在危险中时他奋不顾身的拯救你。你受委屈时，他会气势汹汹的帮你出气。你生病时，他会抱着你四处寻医问药。你与别人发生冲突时，他会挥舞着拳头帮你解决一切。如果我是虞姬，我也会爱上项羽。一个可以带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男人才是女人的归乡，那种安全感是强大的依靠，是内心力量的源泉。”
她说完这些话，昂头喝下手中杯子里的茶。班卓续上茶，她再次昂头一饮而尽。看着班卓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很多在妓院里呆久了的女人再也不愿出去的原因吗？”
班卓摇头。
她笑了一下，不屑地说：“我们觉得这妓院之外更加没有安全感。”
两人沉默了，各自玩着手中的茶杯，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班卓的内心再次受到的震撼，他在心里问着自己：“我是不是一个真男人。”他一遍遍地问，心里一次次的发虚。他放下杯子，看着她问：“你是怎么获得这么多可靠的消息的？”
“舍得。”
班卓摇头。
“每个来我这里的人，我都先卖艺不卖身。当他们沉浸在我的歌舞声中后，自然想要与我上床，这是男人的本性。若是想要上我的床，我会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说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秘密。如果秘密让我满意，我会少要或者不要钱陪他一夜。国人的秘密很有意思，大多都是一些不被公开的消息或者是还没有公开出来的消息，他们会很得意的说给我，以显示他多有能耐。我会把这些消息经过验证真伪后，然后再卖给那些需要的人。”
班卓看着她笑了，笑的很真实。他在心里记下来“舍得”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