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间？我在阴间？！”
　　“没事，新来的都这样，记忆都不会有了，你慢慢学吧！这地方可有阵子让你新鲜呢！”
　　“那些骨头是什么？”我指着脚下的骨头问。
　　“那些就是阴命已绝的人，阴命绝了以后的魂灵会变成骨头落下去，其实也不是骨头，只是看起来像骨头，那东西其实也不存在，就是一种类似气的东西，没有了魂灵的气沉了下去就成了那样子。”
　　“那我们过多久会变成那样……”我有些不安的问。
　　“大概一个世纪吧……像我，已经来这里很久了，我的骨头都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了……”这团黑影的语气有些落寞。
　　我看了看周围的黑影，有的殷实的漆黑一团，有的骨头上飘着少量的黑气，连离下面的距离都近了很多……
　　我不甘心的问：“所有人都会变成这样吗？”
　　“当然不是。那些有墓地的人，排场越大身份越高，他们都不在阴间，他们在那边！”
　　我顺着黑团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是一束刺眼的白光。
　　“那边和我们这边不一样吗？”我问。
　　“当然不一样！他们啊，想要什么动动念头就有了，也不会有命绝的问题，那边的魂灵都是白色的，可以踩在地上，不像我们是飘着的……我也没有去过那边，都是听说……”黑影的话说完，便飘走了。
　　我的心里像是沉了一块大石头，沉的我喘不过气来。
　　“快跑！！！！快跑！！！”倏尔，周边的黑影从我身边快速的掠过，鱼群般簇簇的飘过，我的身体——一团黑影，殷实的漆黑，却能够被其他黑影穿过，我还愣神的时候，身边的黑影不断的跟我说：“快跑！！”
　　“愣什么！跑啊！！”
　　我不自觉的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不知道飘了多久，我觉得累了，这团黑影才停下来。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我问。
　　“什么？”
　　“跑？”
　　一团黑影凑过来说：“瞧，这是个新来的！”
　　不一会我被好多黑影围住，这些黑影里有的宽一些，有的透明了一些透着骨骼的模样。
　　我往后缩了缩。
　　“是捕灵人。”我身后一个骨骼清晰可见的魂灵对我说，他的黑团只是覆嵌在骨骼上面，薄的有些凄凉。
　　“什么是捕灵人？”
　　“嘘……”
　　“捕灵人是专门抓我们这些魂灵的，小点声，我们都不会直接说他的名字。”一个黑团悄悄的小声说。
　　我还是不明白。
　　“被抓到会怎么样？！”
　　“被抓到我们就会被收进石头里，卖给人类。”
　　“卖给人类？卖给他们做什么？”
　　“他们管这种石头叫福石，我们在石头里被困着，人类遇到灾难的时候，会牺牲我们来替他们挡灾！”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们也有天敌。
　　“那……捕灵人是人吗？”我弱弱的问。
　　“算是又不算是……”
　　“那是什么意思？”我疑惑了。
　　“反正那人不是人，也不是鬼魂，以后听到风声记得跑就对了。”
　　我若有所思的示意了一下。
　　这里太多不一样的东西了，我有些累，就停在黑暗里，什么都没有想。
　　忽而，我又听到了铃铛的声音，还没看到车厢，那铃铛的声音便震进了我脑子一般震颤着声波，我有些难受。
　　还是那辆红色的英式巴士车厢，车厢里可以坐着，油漆的座椅两排，擦的锃亮，我想了想，在这里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没有多想我就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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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女孩跪在地上哭着，男人斜坐在炕上，脸别过一边，愁苦的面容已将这男人压垮了，烟斗里已经没有可以烧的烟叶，男人手里拿着，许是已经习惯了。
　　“爹……我不去……我就是死也不会去的……”女孩的哭声响彻了这个狭小的房屋。
　　“你不去，你不去我们两个都是死！”男人带着哭腔用烟斗敲打着炕上桌说。
　　“爹……我就是死也不会去的……”
　　“你去了，还能有口饭吃！你要活下去！！”男人哭着说。
　　“爹……我去了你咋办啊……”
　　“爹一个人怎么也行……可是爹不能委屈了娃儿！！“
　　“爹……“
　　“别叫我爹……爹不是人……”男人摇着头哭着说。
　　“行了，哭哭啼啼的，你去了京城那是去过好日子的！！人家那家里地毯都是外夷的！人家那表都不长这样，这么大个儿！里面挂着一个垂！到时儿自己敲！那声音！别提多好听了！”一个穿着蓝绸缎的男人，留着长辫子，笑起来挤掉了眼睛，脸上带着媚献和贪婪的笑容，就直愣愣地站在黑压压的屋子里说。
　　“那……他对娃儿能好吗？”
　　“咋不好！人家是在宫里当官的！心宽仁厚！您呀就放心吧！”
　　男人带着穿着非凡的男人走出了家门，留下女孩哭瘫在地上。
　　“这娃儿……能卖多少钱？”男人小心翼翼的问。
　　“二十钱！”
　　“二十钱！我养了这么大的一个娃……才值二十钱！？”男人哭着问，粗糙的手背抹着眼泪。
　　“二十钱已经很不错了！你这是卖给了好人家！你四处打听打听，一个闺女能卖多少钱！能超过十个钱我打今起给您当儿子！”
　　“二十钱不少了！二十钱你也能活下来，这女娃也能活下来！您不吃亏！”绸缎男人把辫子一甩，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哎！”男人哭着不说话。
　　“行不行啊？我这事儿可是过了这村没这个店了啊！行不行你倒是给句痛快话！”
　　“诶呀！这大好的事情，我跟你说，你再磨叨我可走了啊！”绸缎男人佯装要走，男人抓住他的手腕。
　　“行……”男人边哭边颤着说。
　　“得嘞！那今咱就签了这身契！”
　　“非得……非得今儿吗？”男人哭着的腰更弯了，越发的佝偻了。
　　“快刀斩乱麻！赶明儿咱们就去京城！”
　　男人带着这人回了家，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孩，女孩因为不断的哭泣已然体力不支了，躺在炕上眯缝着眼还摆着手，嘴里念叨着不要……不要……。
　　绸缎男人将身契铺张在炕桌上，从长长的袖子里拿出一盒印泥。
　　男人婆娑着双眼，看了看炕上哭的满脸泪水的女孩，又看了看身契，狠了狠心哭着使劲摁下了大拇指。
　　“得嘞，明儿上京去！”绸缎男人将身契收好，高兴的甩着辫子走出了家门。
　　男人哭的声音一下变大了许多，捂着脸，泪水从通红的眼睛里流淌出来。
　　京城饭庄。
　　饭庄在慈禧垂帘听政的时期正值兴起，满族八旗子弟以律不得从商，但满族八旗贵胄暗中投资酒楼，雇佣山东的手脚勤快的人经营，为了让自己能够尝到全国各地的美食。
　　故有京城著名八大饭庄：萃华楼、泰丰楼、致美楼、鸿兴楼、正阳楼、庆云楼、新丰楼和春华楼。
　　绸缎男人和父女俩约的正是这著名的萃华楼。
　　萃华楼青瓦水墙、窗明几净、眉上匾额，两筐对联，是两进中式的四合院。
　　屋子里清水白墙书画镜芯斗方，水花梨的方桌配着太师木椅，椅上一律蓝色厚棉坐垫，装潢考究书香十足，一派清雅高贵。
　　绸缎男人一进门，掌柜见客人进门迎出来恭敬谦和：“您几位？”
　　绸缎男人爽快的撩起大褂一抖说：“四位！等会还有一位贵人！”说完得意的冲掌柜奸笑了一声。
　　一个白净爽利的小伙计把人引进大门，交给二门“撂高”掌柜负责接待。
　　“撂高”就是掌管店内一切事物的总负责人，他在店内属于高级雇员。撂高掌柜满面红光含笑不露，玲珑八方温而不火，头戴黑缎瓜皮幽亮闪光，身穿一袭长衫拖地翩跹，袖口卷挽洁白潇洒，脚穿“千层底”白袜甜鞋步履轻盈，浑身上下干净利索！
　　小伙计朝着里边用“糖嗓”大声喊：“四位，里边情！”
　　二门里边的二掌柜三四十岁，精明强干。同样是黑缎瓜皮小帽，上穿对襟短袄，下穿黑裤，扎绑腿，白袜黑鞋。挽着白袖口，肩搭白毛巾。听见喊声过来接着喊道：“来，爷，您里边高座！”
　　喊完便在前边领路把这绸缎男人带到桌前座位。
　　男人落座，拿下毛巾象征性的抹了桌子，问：“您吃点什么？”
　　绸缎男人摆摆手，说：“等来齐了我再点！”
　　萃华楼的餐具是一色的“青花”，每一件餐具都是整整齐齐没有磕边破损，筷子也是很讲究的“乌木”筷子，客人不但品尝味美的菜肴还能赏悦精美的餐具。
　　绸缎男人自己斟了一碗茶仰头喝下，说时迟那时快，这茶刚喝完，边有座轿子停在了萃华楼的门口。
　　轿子一压，一个身着华丽绸缎的男人下来，头上的辫子已花白，脸色如面布一样惨白，豆大的痣就在那鼻翼左侧，他一手捻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这珠子呈白色，玉质，应是珍贵上好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