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牡丹亭

　　“剑十，归一。”
　　恐怖的剑气从剑尖绽放，硬生生的崩开春落之掌。一剑归一，斩落万千气形，余下的凛冽笔直的划向木阳子的双眸。
　　“落。”
　　大道无形，既然能化为手掌自然能形成屏障，余下的那寸冷锐虽有进击之意，但无持续之气，终是停在了木阳子脸庞的前方几寸之处，黯淡的分崩离析。
　　“想不到西北有一个如此人物，更想不到出自江南剑庐。”木阳子的双眸借着月光闪着丝丝光芒。
　　“江南没有西北呓语般的驼铃和弥漫的黄沙，却一样有夕阳般的血和满布杀机的栏栅。”眼眸轻挑，木阳子认真的看着顾墨手上的那柄剑，“你的剑沾过血。”
　　“说说吧，是谁想要老夫的人头。”木阳子突然盘膝坐下轻轻闭起了双眼，“不用惊讶，你虽然实力不错但不入三山之境，终归浮白，你与老夫的差距，便是”
　　说到这，木阳子右手食指抬起向着顾墨的方向轻轻一点“夏长。”天地元气瞬间混聚成一点瞄向神色戒备的顾墨。
　　单手持剑的顾墨很清楚的感知到对面那老道右手上的那股元气里面蕴含着怎样强大的力量。
　　“入山之境。”顾墨明白对面盘膝而坐的木阳子确实入了山。
　　“你再惊才艳艳，终归没入三山。任你剑几，我一指破之。”木阳子此时睁开双眸，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
　　顾墨听后不为所动，仍然保持着单手持剑随时能进攻的状态，即使看到对面木阳子指尖那股恐怖的波动消散仍没有一丝懈怠。
　　“这天下能要老道我的命的人自然还有不少，但有这实力还要杀道门的人”木阳子双眸闪过冷意，苍老的双手放在双膝之上，而后抬头望向空中那轮白月。
　　“朝廷终于决定动道门了么。”
　　木阳子有些复杂的把视线回到顾墨身上，而后者听到木阳子的喃喃自语之后，身体也是微微一震，刹那间福至心灵，一切的一切便明白开来。
　　郭云和剑庐的那份香火情便是放剑的理由，而自己取剑老爷子的条件如今看来，也是老爷子隐晦的对自己谈及朝廷动道门的心思。
　　身为曾经的江南知府，顾墨自然明白郭云在当今天子心中是何分量，虽说老爷子现在休官在西北疗养，但谈及道门天下大事，老爷子话语的背后一定程度代表着当今天子的态度。
　　“若你剑庐没有分崩离析，和当今朝廷联手或许我道门还会思量三分，但一个已经不成气候的剑庐和如今四周野狼蛰伏的大周，动我道门又有何惧。”说到这里木阳子摇了摇头。
　　作为阳字辈的道门弟子，木阳子辈分可以说很高，只比当今道门掌教低一个辈分。但可惜木阳子虽拜师起点高，但无奈后续修仙资质困顿，但师父有感其平时的孝顺，便出面让其在道门之外的西都做个观长，倒也逍遥。
　　或许穷尽一生，木阳子还能再进一步，但他很清楚自己这辈子都要困于这座山内，成仙楼阁怕是看不到了，索性对修炼之外的事情研究了起来，尤其是对于养育自己的道门，木阳子把天下局势看的很是通彻，只为了道门绵延万年。
　　“你道门若不愿染尘世，高高在上做你们的仙人，那自然没有人愿意说半句不对，但谁让你们心太大，连尘世都要染。”
　　夜色下，一个声音蓦地从阴暗处浮出，带着一道刺骨的寒闯入了此时有些安静的庭院。
　　“谁！”木阳子惊怒道“装神弄鬼!”
　　道袍一挥，一股元气狠狠的甩向发出声音的角落。
　　“砰！”沉闷的碰撞之声响起，那股元气消散开来，随即而来的便是靴子碰撞青砖的脚踩声。月光慢慢渗入到庭院内，阴暗处那人的模样也渐渐被顾墨和木阳子二人看到。
　　身着一身暗色绣花官服，头上一顶乌黑纱帽，冷峻的面容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杀意。
　　“牡丹亭”
　　顾墨和木阳子的心底同时划过这三个字。
　　如果说暗卫府是大周监察百官震慑天下的一刀利刃，那牡丹亭便是防止这把利刃对准自己的另一把尖刀。
　　牡丹亭，当今母仪天下的大周皇后亲率，虽无拥有暗卫府对百官先斩后奏之权但却有着直达天庭的权力，直接对当今天子和皇后负责，在特殊情况可统率暗卫府。
　　“看来是当今皇后娘娘要动我道门了是么。”
　　木阳子神色微冷，周围的元气满满的混聚在身旁，随时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牡丹亭西北第三都督见过阁下。”
　　“怎么小的打不过，大人就跳出来了。”听到木阳子略显嘲讽的话语，第三都督勾了勾嘴角。
　　“你好像理解错了，我从来没有说要救他。”抿了抿嘴，第三都督斜眼看向另一侧的顾墨“今日将你斩杀，这道门眼内的剑庐余孽倒是个不错的替罪羊。”说到这像是很满意一般的拍了拍双手。
　　“你觉得这番说词道门会信么。”木阳子双眸微眯，话音刚落衣袖一甩入山之力狠狠的带着破空之声冲向第三都督。
　　“哼”第三都督脚下蓦地一踩瞬息向外侧暴退了几步，堪堪避开了这突如一击“牡丹亭做事何须给看你道门脸色。”
　　“再说了，师出有名就够了。”讲到这第三都督脚下用力直挺挺的冲向盘膝坐在那的木阳子，双手做出鹰爪般直取后者的致命部位。
　　“大道无形，一切皆是虚妄。”木阳子一手遮住自己的双眸另一双手张开而后握拳状，生生的把破空而来的第三都督从空中抓落，而后看着后者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淡淡的开了口“破。”
　　还不等第三都督反应过来胸口一阵剧痛袭来，整个人被击飞撞碎了道观的围墙，一丝淡淡的血迹从嘴角蔓延出来。
　　顾墨看到现在才明白那老道所说的是事实，第三都督不是他太弱而是木阳子修为全开的实力太恐怖。
　　“你离第二山只怕就一线之隔吧。”第三都督缓缓从废墟中爬起，拍了拍暗色绣花官服上的灰尘“不愧是道门，不说门内二十四天府府主，连一个西北道观的观长都是入山巅峰之境。”
　　庭院四散的烟尘随着晚风，纷飞在稠密的黑暗中，如水般冰凉的夜色笼罩着寒云，下一瞬尖锐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无死角的黑色短柄箭羽射向木阳子，而一旁持剑的顾墨想都不想直接一跺脚向后方暴退远离木阳子，如果再离的近些，死亡的阴影便会如影而至。
　　“为了木阳子连牡丹亭最珍贵的丹羽都拿了出来。”顾墨再一次感受到朝廷此次行动的必杀之心。
　　黑色短柄箭羽没有一根逃过木阳子春生之掌但顾墨眼尖的发现终是有几枚射入青砖的位置只离木阳子盘膝位置不过方寸之间。
　　牡丹亭的丹羽乃朝廷花费心血所铸，号称三山之下一羽毙命，甚至还袭杀过入山高人，可谓一把利器。
　　入山巅峰境界的木阳子虽不惧这些眼中的旁门左道但终归是个麻烦，在下一波袭来的箭羽中，木阳子站起身便想往后退去，但这一起身让一旁的第三都督发现可乘之机，直接拔刀向木阳子斩去。
　　“夏消！”
　　眼看第三都督手中的刀避无可避，木阳子口中大喝一声，只见本就有些佝偻的身子更是消瘦了一些，白色的发丝随着口中喷出的鲜血掉落，但这一刀堪堪止在眼前无法靠近半分。
　　“第七天府的天之四道若你能修到秋收，今日恐怕确实要交代在这。”
　　木阳子的耳边蓦地响起一声轻语，而后一阵剧痛从后背贯穿到四肢，低头一看一柄利刃穿膛而过。
　　而目光一闪只见前方一身着妖艳大红牡丹花袍的女子来到了面前，冷艳的面容静静的看着此刻面容因疼痛有些狰狞的木阳子像是惋惜一般的摇了摇头。
　　“见过大人！”从房顶上跳出七八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和第三都督一起恭敬的对前方的女子躬身行礼。
　　“处理干净。”
　　冷艳绝美的脸庞不见任何表情，右手作刀状虚空一划，鲜血横飞。
　　看着已经人头分离的木阳子倒在自己的鲜血之中，顾墨着实心中一寒，看那刚刚那女子出手的瞬间，爆发出的实力丝毫不输木阳子。
　　“大人，那他怎么处理。”
　　第三都督此刻恭敬的站在女子身后弯下腰轻声开口说道，顾墨耳力并不差，握剑的右手不禁紧了紧，剑气环绕在剑身，随时防备着对方的出手。
　　“这剑意一看就是剑庐出来的人。”女子闻了闻空气，玉手轻轻滑过那诱人的双唇苦恼的皱了皱眉思索了下，转身说道“留给道门杀吧。”
　　说完便消失在夜色下的庭院，走的时候一双眼睛不露痕迹的看了一眼月云的房间，轻轻的哼了一声不甚在意。
　　第三都督看到女子走后轻轻的舒了口气，走到其他人的面前“都处理干净了吗？”
　　“痕迹方面都做好了。”
　　“好。”第三都督满意的点了点头便立刻摆了摆手，与众人一齐离去。
　　“呼。”顾墨确认人都走了之后，缓缓的靠着墙壁坐下，这一晚发生的事情让顾墨确信见证了某个事件的开启。
　　“终归是太弱了。”
　　看了看手中的剑身，苦笑的摇了摇头，顾墨此时已经无心思去想郭云对这些是否知情，那大红牡丹的女子临别那一不屑像看待蝼蚁一样的眼神让顾墨深深的记在了脑海里。
　　“啊！”
　　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炸响在此时已如废墟的道观，顾墨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月云双脚发抖，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灵动的眼睛此时已是泪水坠坠。
　　那双眸子，倒映着一个老人血泊的身影。
　　那个如父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