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校花陆憬然 下

　　和喜欢明目张胆对着干的洛雅不同，从小受制于父母权威的陆憬然则更擅长迂回战术，甚至包括利用自己外表方面的优势扮猪吃老虎。这世上大概只有她父母还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个温顺听话的乖乖女，实际上陆憬然的骨子里充满叛逆，血液里也满是嚣张。比如剪发这件事——其实她早就想剪掉那头让她看起来纯情又多情的长发，但她不喜欢学校的强势霸道，更不喜欢母亲抢着替她挑选的发型。于是，她索性又剪了个二茬儿，以这样的方式向所有人宣示自己对这头长发的绝对主权。反正无论剪成什么样，对她而言都算是“从头开始”。
　　天生丽质注定了陆憬然早早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所到之处无不备受瞩目。话说在洛雅还不知情为何物的时候，就已经有无数男生排着队想和她生死相许了。当一个女生书桌里堆积的情书摞起来比全班的作业本还厚，洛雅很难想象陆憬然还能过上正常的校园生活。不过好在父母管得严，父亲陆永强又是警察，所以初中三年陆憬然并没有谈恋爱，最多只是和男生走得近些，异性朋友多些罢了。
　　按说陆憬然初中时的成绩还算可以，高中考上个区重点几乎没什么问题。无奈造化弄人，她在初三时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外号叫山鸡的社会青年，对方对她一见钟情。那是《古惑仔》系列电影流行的年代，陆憬然当时也爱看这种黑帮题材的电影，所以看到外形酷似“山鸡”的山鸡天天带着一帮小弟在学校门口等她，心中的小虚荣让她没有彻底回绝对方，也没有直接搬出父亲把对方吓跑。她很清楚自己只是喜欢看到这些混混等她，而不是对他们的首领有好感。她只是任由他们骑着自行车跟着自己，山鸡滔滔不绝地说十句，她才高傲地回应一句，这让山鸡觉得很没面子。
　　实际上，山鸡第一次送陆憬然回家时，一看她住公安大院，当时就有点怂。打听之后得知她父亲确实是警察，便立马决定放弃。这其实也是陆憬然默许他送她回家的用意，希望他能知难而退。只是送陆憬然回家这几天，那么多小弟跟在后面，老大的风流倜傥、老大的用情至深、老大的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这些统统都被大家看在眼里，灰溜溜地放弃以后还怎么混？知难而退不是古惑仔的办事风格啊！既然如此，山鸡决定对陆憬然强硬一把给小弟们看看，如果她不吃这套，他再怜香惜玉放她一马也不算颜面尽失。于是，某天放学，山鸡没再骑车送陆憬然回家，而是半路把她截住，要和她谈谈。
　　两人本来谈得十分顺利，陆憬然既没有让山鸡误会她乐意跟他纠缠，也没有义正言辞地让他下不来台。山鸡见陆憬然如此会做人，见好就收的同时也有些不舍。就在他俩说话的时候，山鸡的小弟们突然和一个男生大打出手，陆憬然回头一看，那男生竟是一直喜欢她的同学阿迪。原来阿迪骑车路过这里，看见陆憬然的自行车被山鸡的人围在中间，而她正和山鸡在一旁严肃地说话。他以为山鸡在纠缠陆憬然，便一个急刹车停住，打算来个英雄救美，结果被山鸡的小弟粗暴拦住，双方便打了起来。
　　阿迪虽然不是山鸡这种专业级别的混混，却也不是什么规矩本分的男生，平时很爱跟社会闲散人员称兄道弟。这次斗殴中，他势单力薄，寡不敌众，显然吃了亏；而山鸡出于讨好的目的，当着陆憬然的面自然没有为难他。可几天之后，阿迪却又找人把山鸡一干人等臭揍了一顿。冤冤相报，不必细表，总之，陆憬然没过几天清静日子，又成了《特洛伊》中的海伦。其间她心里不踏实，特意说和了几次，但山鸡和阿迪已然结下了梁子打上了瘾，根本没空理会她。
　　陆憬然万万没想到，喜欢她的男生那么多，她从没真正喜欢过一个，到头来竟折在山鸡和阿迪这两个上不了台面的家伙手里。中考第一天早晨，她原本是独自骑车去考场的，结果半路却被山鸡的人劫到一家破旧的游戏厅。到了不一会儿，阿迪竟也被他们劫了来。
　　山鸡从里屋走出来，表情深沉地说：“咱们三个都到齐了，这场恩怨今天必须得有个了结。”
　　陆憬然简直哭笑不得：“了结个屁啊！你们俩打得热火朝天难舍难分，关我什么事？”
　　山鸡看了陆憬然一眼，痛心道：“你难道忘了我们当初为什么打起来？还不是因为你！”
　　陆憬然无辜地睁大眼睛：“我后来劝你们别打了，你们不听啊！”
　　山鸡不屑道：“男人的事，女人少管！”
　　陆憬然不耐烦了：“神经病！我跟你废什么话啊！赶紧放我们走，有什么事等我们考完试再说！”
　　这时，山鸡的眼神闪过一道寒光，他用同样冰冷的语气拒绝道：“要么你现在答应做我女朋友，我放你俩去考试；要么你拒绝我，咱们就一起在这里等着语文考试结束，从此恩怨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陆憬然以为自己听错了，立马怒道，“你敢耽误我考试，信不信我把这屋里的人全都送进派出所！？还一笔勾销？”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阿迪突然情绪激动地朝陆憬然吼道：“陆憬然！你先答应他啊！这可是中考，咱们耽误不起啊！”
　　山鸡看着阿迪笑而不语，心里很满意他此刻的表现。“我承认，你爸是警察我们惹不起，但是他，”山鸡指着阿迪，“我混得再不济，也能在号里叫人把他弄残废了，你信不信？”
　　“我去你妈的，少他妈吹牛！”阿迪朝山鸡恶狠狠地骂道，随即转向陆憬然继续说服道，“考试要紧不能耽误，你先答应他，咱们先进考场再说！剩下的事你交给我，他要敢纠缠你我找人弄死他！”
　　陆憬然看到阿迪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意思啊？现在知道这是中考了？早干嘛去了？我劝你别跟他打架时你不是说这事跟我没关系吗！？”
　　阿迪也急了，瞪着眼睛吼道：“打架跟你没关系，但我他妈现在被人扣在这考不了试跟你有关系啊！”
　　陆憬然气得直接把手里的书包砸了过去，忍不住也飚起了脏话：“你他妈被人扣在这是因为你惹是生非！我才是被你连累的好不好！？”
　　阿迪不耐烦地挥挥手，理直气壮地吩咐道：“行了行了！随你怎么说！你赶紧答应他，我还要去考试呢！”
　　陆憬然冷笑一声：“本来我打算先紧着考试暂且答应了他，但现在为了你，我改主意了！”
　　阿迪一听，马上气急败坏道:“你疯了吧你！你自己也不考试了吗！？”
　　陆憬然干脆拉把椅子往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说：“我今天还就不考了！我乐意！我就乐意在这看你这副狗急跳墙的怂样儿！”
　　就这样，陆憬然没参加语文中考，其他科目的考试状态也颇受影响。她只跟家里说是因为临时拉肚子才错过了语文考试，身为刑警心细如发的父亲听到这种说辞竟没有深究。实际上，她并非顾忌阿迪怕他被山鸡报复，而是不想再跟这两个人纠缠不清。她本打算等这件事风头过去再另想办法收拾山鸡，没想到天网恢恢，山鸡等人很快因寻衅滋事进了派出所。和之前数次的和解了事相比，他们没想到这一次不但赔了钱，还将面临一场牢狱之灾。
　　陆憬然不知道父亲动用了什么神秘而强大的关系，竟让她捧着两百多分的中考成绩被这所风头正盛的贵族学校收了编，毫无悬念地占据了年级倒数第一的位置。尽管如此，父亲陆永强似乎从一开始就对这所私立高中充满了偏见，用近乎挑女婿的严苛标准对学校的一切指指点点，长吁短叹。他觉得这所学校师资力量差，生源更差，简直配不上他那因为拉肚子才耽误考试的宝贝女儿，竟建议陆憬然了解一下出国留学的事。陆憬然有点懵，她之前从未觉得父亲对她有如此高的期望，更不觉得家里的经济条件好到可以供她出国的地步。
　　最后，她只能怪自己不争气，没有足够的头脑驾驭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