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破局

　　车子离开天华小区，那片景色在后视镜里慢慢地倒退远去，炽烈阳光下，人群的阴影，逐渐被拉的越来越长……
　　翌日傍晚，陈星星又单独开着那辆破旧的桑塔纳来了天华小区，今天天阴沉沉的，眼瞅着就要落下雨来。
　　路上行人往来不绝，有夹着公文包的白领，也有被书包压弯了脊背的中学生，更多的是闲着没事，去接自家孩子放学的老爷爷老太太。
　　雨不知怎么地，突然就落了下来。
　　坐在车里的陈星星看着四处奔逃的行人，粗糙大手用力地耙了耙头顶的乱发。
　　雨水泼洒在车顶上，然后顺着车窗滑落下来，模糊了视线。
　　一个佝偻的身影抱着个大胖小子正吃力地淌着水往家里赶，她每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歇一会儿，雨水无情地打在她身，将她俩浇了个湿透，这不是嗑瓜子儿的张奶奶么。
　　陈星星摸了把伞正欲送上去，一个身着邋遢的瘦小人影又先了他一步。
　　是昨日的流浪汉。
　　他撑着把破旧的大黑伞，伞斜向张奶奶和她的小孙子，自己淋得浑身是水也不在意。
　　张奶奶一看是这流浪汉，十分理所当然地拿过了对方的伞，往着家的方向走去，却是一句谢谢都没有。
　　陈星星实在是有些气愤，抓了一把伞便走下车。
　　那流浪汉默默地站在雨中，只是傻傻地看着那个在大黑伞庇护下越走越远的孩子，宛若一尊雕像。
　　雨，突然停了。
　　流浪汉疑惑地看看天空，才发现身边站着一人，是他撑着伞为自己遮住了这瓢泼大雨。
　　“走，我请你吃饭。”
　　陈星星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这流浪汉也太瘦弱了吧，手腕都只剩下一小把骨头了。
　　流浪汉半推半就地跟着陈星星进了一家苍蝇馆子。
　　在墙角一张小桌子前坐定，点了四菜一汤之后，陈星星递过去从车里取出的毛巾“擦擦吧。”
　　那流浪汉有些迟疑地伸出双手，接过陈星星的毛巾。
　　雨水的冲刷之后，那双手没有脏污的遮蔽，露出了原来的样子，一双纤细得不像男人的手。
　　陈星星又把自己的皮夹克脱了下来，递给对方。
　　流浪汉一愣，却也不接。
　　“你的破棉袄都湿透了，脱了吧，穿我的。”
　　“不，不用了……”刻意压低的声线露出一丝突兀。那双纤细的手又抓紧了棉衣的领口。
　　慢条斯理地盛了一碗汤放在流浪汉面前，陈星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咬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其实，你是个女的吧。”
　　那流浪汉浑身一震，手里正在舀汤的瓷勺铛！地一下落进碗里，溅起一点滚烫的汤花。
　　“其实，你就是小鸣的妈妈吧。”
　　陈星星低头吐出嘴里的排骨残渣，认真的看着对方。
　　那流浪汉手足无措，跳起身就要往门外冲去，陈星星也不拦她只是说：“小鸣化身厉鬼杀掉了四楼所有的住户，那些都是无辜的人，不应该为你丈夫的过错买单。”
　　瘦削的身影一顿，转过头来投射出一个怨毒的眼神，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他，们，有，一，丝，善，良，小鸣就不会死！！”说罢，脚步不停地冲进了大雨里，消失不见。
　　陈星星叹了一口气，又夹起一块排骨吃了下去，那碗番茄蛋花汤却是慢慢凉了。
　　脑海中小萝莉幸灾乐祸的声音响了起来：“陈星星，她不理你诶，你还有5天时间了哟。”
　　一连四天，陈星星都再未见过那个流浪汉，他心急如焚，可是又无计可施，只能每日来蹲点。
　　直到第五日傍晚。
　　又是一个突然的下雨天，就像是倒带一样，陈星星又在雨中看到了那个女人，她小心呵护着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
　　陈星星冲上前去，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一双眼睛像是要瞪出来一般，三天没有好好睡觉的他眼睛里布满血丝，看上去有些吓人。
　　“小鸣已经死了！！那个孩子不是小鸣！他会长大会结婚会生子，他会拥有自己的人生！可是小鸣变成厉鬼的话，就没有机会投胎了……他会永远地活在这栋楼里，感知着来自父亲的毒打和母亲无能为力的怨怼！你知道他有多痛苦吗？！他才五岁呀！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痛苦，他又何尝不是呢……”
　　那个胖小子被陈星星的表情吓住了，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张奶奶瞪了陈星星一眼念叨了一句“神经病啊你！”然后抱着孙子匆匆跑开了。
　　那个女人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已然崩溃，她捂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然后像一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雨水像水幕一样倾泻而下，就好像老天也不禁为之动容而悲恸。
　　“你愿意帮助他，让他化解怨气么，让他去投胎转世，去享受他五岁之后的人生……”陈星星又添了一把火。
　　“我，我愿意……我的孩子，呜呜，妈妈对不起你……”
　　“恭喜你找到小鸣的母亲，隐藏任务破解完毕，重回剧情，倒计时，三，二，一”
　　一阵黑气卷动，陈星星和小鸣的母亲已经回到了最开始的剧本里，此时已经入夜了，早上的事情只有几个邻居知道，似乎是担心影响不好，派出所那边把案子压了下来，小鸣的父亲，孟佐夫此时已经收押进了拘留所，到底是谋杀还是错失杀人还要等待后判断。
　　陈星星看了一眼小闹钟，荧光绿指针指向晚上十一点三十分钟。
　　他深吸一口气，牢牢抓住小鸣母亲的手往走廊中间小鸣的家走去。
　　开玩笑，这个节骨眼上，人要是不见了，那还怎么玩。
　　早上暴力执法的张剑锋同志把门给踹坏了，许是为了避人口舌，此时已经换上了一扇崭新的漆黑的防盗门。
　　可是诡异的是，这扇新的防盗门，却是没有上锁！像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一样，只是微微虚掩。
　　陈星星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吱呀一声……屋内一片漆黑，一丝光线都没有。
　　门里迎面扑来一阵寒意，极为刺骨，扎的人皮肤生疼。
　　他和小鸣的妈妈就这样站在门口，谁都不敢迈前一步。
　　突然，黑洞洞的门里传出来一声微弱的哭泣，小鸣的妈妈的手瞬间就捏紧了陈星星的手指。
　　“呜呜……妈妈……我好怕，呜呜……妈妈，我好痛啊……妈妈，你为什么不救我……”
　　“嘟：感知厉鬼小鸣的痛苦，恐惧值+3。”
　　小鸣妈妈倏地挣脱开陈星星的手，冲进了黑洞洞的房间！
　　“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我的小鸣，我的好孩子，妈妈来了……”
　　“嘟：感知厉鬼小鸣的痛苦，恐惧值+3。”
　　陈星星大惊，刚刚挣脱的小鸣妈妈，力量早就超过了正常男子的力量范围，每个母亲在孩子面前，都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所谓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实在没办法，陈星星硬着头皮也跟着冲了进去。他怎么能让一个弱女子孤身犯险。
　　陈星星在黑暗中站了好一会儿，黑暗吞没掉了所有的光线，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手指的触感去探索。
　　他慢慢蹲下身来，曲着腿在地上摸索前行。他一面呼喊着小鸣母亲，一面抖抖嗖嗖地往前爬去。
　　突然！
　　他踩到一小节柔软的东西，柔弱无骨。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叔叔，你压到我的手了，你压的我好疼啊！”
　　“嘟：感知厉鬼小鸣的痛苦，恐惧值+3。”
　　陈星星小心地把脚丫子小心地挪开：“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话音还未落，一只小小的手就捏在了陈星星的小臂上，一阵剧痛传来，陈星星忍不住啊！地一声叫出声来。“现在我原谅你了。”稚嫩的声音里有了几分笑意。
　　“嘟：感知厉鬼小鸣的得意，恐惧值+3。”
　　陈星星站在原地有点想哭，为什么他碰到的小鬼都这么难缠。
　　下一秒！
　　一个圆圆的东西咻地在他面前从上方坠落下来，陈星星下意识用手接住，借着指针微弱的荧光，定睛一看，是一个满脸是血的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正在笑嘻嘻地看着他，但是留下来的却是一串串血泪！
　　陈星星惊恐地把头颅丢了出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嘟：感知厉鬼小鸣的痛苦，恐惧值+3。”
　　只听得小鸣阴森可怖的声音响起，他幽幽地说：“叔叔，你干嘛丢我的头啊，你摔疼我了……”
　　然后，他又缓缓说道：“叔叔，这下换我接你的头了唷……”
　　陈星星只觉得脖子一紧，有两只小手缠住了他的脖子！像是头颅马上要被拔离身体了一般，脖子一阵剧痛！
　　这下完犊子了！！英年早逝啊！还是处男啊！
　　他还没有给妈妈买过一件好看的衣服呢……他有些遗憾地想到。
　　“小鸣！妈妈在这儿！”突然响起了一声悲恸的呼喊。是小鸣妈妈。
　　哭声戛然而止。
　　拉扯着陈星星头颅的小手随着呼喊声消失不见，陈星星得以喘息一顿，捡回一条性命。
　　空气里再也没有一丝声音，静谧的可怕。
　　黑洞洞的房间里传来嘎巴嘎巴骨头被碾碎的声响，然后一声稚童青涩的嗓音：“妈妈，我爱你。”
　　“嘟：感知厉鬼小鸣的感谢，恐惧值+3。”
　　“嘟：感知小鸣母亲的感谢，恐惧值+1。”
　　“恭喜你，完成第一个系统任务，倒计时，三，二，一回到原来世界。”小萝莉面无表情地说。
　　与此同时，地府某处，黑衣人愤怒地把盖碗猛地砸向地上跪服之人。
　　“废物！饭桶！垃圾！你们这帮猪猡就应该下油锅炸一炸！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生人都弄不死，白养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