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方寸之间

　　灵台方寸化山显，寻佛万里步生莲。斜月三星菩提祖，西游造化往返前。
　　......
　　“胜佛可是要去那灵台方寸山？”地藏王菩萨难得的露出了惊讶之色。
　　十殿阎君听后也是吃了一惊，楚江王问道“胜佛是要去寻菩提祖师？”
　　孙悟空点了点头，眉头紧锁，“只是......不知俺那师尊可否肯相见......俺老孙去去就来！”
　　孙悟空说着就要纵身跃起，秦广王立马开口劝阻道“胜佛且慢！我等都知道胜佛神通广大，可是......可是胜佛如今只剩一缕残魂，怕是受不住那人间的烟火气息，不可如此莽撞！”
　　孙悟空似乎忘了此事，秦广王这么一说孙悟空才止住了去势。而后孙悟空急的抓耳挠腮，在那莲台之上呲牙咧嘴。
　　地藏王菩萨捻指拜礼，道“胜佛执意要去，小僧倒是有一个主意。”
　　孙悟空本就是急性子，最是听不得哑谜，“菩萨有话快说，待俺老孙解了这三界之难再来与你参禅论佛！”
　　地藏王菩萨一笑，伸手指向了掌灯。除了谛听之外，其余等人都是愣住。
　　“这小娃娃？”孙悟空疑惑的看着掌灯。
　　掌灯也是一脸惊骇，不知道地藏王菩萨是什么意思。
　　“菩萨是说这小娃娃能带俺去灵台方寸山？”孙悟空跳下莲台，围着掌灯观瞧了好一会儿，“这小娃娃虽然有些道行，自保应该不难，却挡不住追杀俺老孙的神将！”
　　孙悟空质疑着地藏王菩萨的说话，十殿阎君也是纷纷出言劝阻。这几百年来掌灯与十殿阎君颇为熟络，经常去请教一些问题，极其乖巧又极为聪慧，十殿阎君自然十分喜爱这个小童。
　　地藏王菩萨摇了摇头，道“天命不可违，是时候让他出去了。”地藏王菩萨说完，放在一旁的长明灯便升至半空，缓缓的旋转起来。
　　“胜佛可藏于灯内，那追杀你的神将必然找不到你，掌灯只需拿着这盏长明灯，便可送你至灵台方寸山。”菩萨一说完，那长明灯便飞到了掌灯的手里。
　　孙悟空看了一眼长明灯，又看了一眼掌灯，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金光藏进了长明灯内，“事不宜迟，小娃娃赶紧上路吧！”
　　十殿阎君此时纷纷拿出法器，想要赠与掌灯做防身之用，地藏王菩萨一一谢绝了，只叫谛听送掌灯出城。
　　来到酆都城外，掌灯捻指拜礼，“多谢兄长相送！”
　　谛听回了一礼，道“此番是为送胜佛去灵台方寸山，切莫留恋人世，快快回来要紧！”
　　掌灯点了点头，踏上了去往人间的路口。
　　幽冥地府并没有藏于地下多深，只是需要跨过一道屏障，仅此而已。鬼差押人的时候之所以会耗费大量时间，只是因为要让魂灵有一个准备过程。
　　通常，鬼差押送魂灵会绕很远的路。在行进之中，鬼差会和魂灵讲解许多阴间的事情，多以安抚为主，这都是为了舒缓魂灵心中的不安。当然，也会有很多脾气不好的鬼差，这就要看个人造化了。
　　地府与人间的屏障，自然是鬼门关。
　　掌灯捧着长明灯，走过黄泉路，来到了鬼门关前。
　　掌灯有些恍惚，自己这就要进入凡尘了？正在掌灯愣神之际，长明灯内传来了孙悟空的声音，“小娃娃，你还没入过凡尘？”
　　掌灯听后点了点头，回头望了一眼，抬脚踏过鬼门关。
　　眼前的景色由暗转明，光线一阵抽离之后，定格成了一片树海。掌灯身处树林当中，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
　　“哈哈哈哈！”孙悟空忽而大笑了起来，“小娃娃，俺看地藏那个老家伙不让你出门也是有原因的。”
　　掌灯有些脸红，问道“胜佛何故发笑，又怎知师祖所想？”
　　孙悟空笑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上路莫念旧，渡河莫回头！你刚才在黄泉路上犯了一个大忌，黄泉路上是不能回头的！”
　　掌灯不明，又问何故。
　　“岂不知回头之意是为念想，你这念想会让你入不得轮回，只能去那受难地狱里上刀山下油锅！”孙悟空为掌灯解释着，“你在地狱那么久，应该知道什么是刀山油锅吧！”
　　掌灯没有回话，心中念叨道：何止是知道，我在各处地狱里何止观瞧了百年......
　　“你虽身为地藏座下童子，见识过地府的褚般酷刑，却不知三界最大的劫难就在人间，你师尊也是为了你好！”孙悟空说着说着就想到了菩提祖师，催促道“赶紧上路吧！”
　　掌灯点了点头，按照孙悟空所指方向，踏步走去。
　　掌灯的修为虽说不上深厚，但一步十丈还是容易得很。孙悟空心中颇为焦急，奈何自己只是一缕游魂，要是现身于世肯定会被无妄神教察觉，到时可就无处遁逃了，所以孙悟空只能忍受着掌灯“缓慢”的脚程。
　　孙悟空为了舒缓心中烦闷，随口和掌灯聊了起来。
　　“小娃娃，你这名字谁给你起的！掌灯......难不成地藏那老家伙要你为他守一世的长明灯不成？”孙悟空调笑着掌灯。
　　掌灯也不恼，观瞧着周围的环境，随口答道“胜佛有所不知，我乃是这长明灯的灯芯所化，故此师尊才取名为掌灯。胜佛不可妄言菩萨，菩萨乃是真正的佛心大成者。”
　　孙悟空听后，连忙回道“你这小娃娃好没意思，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呆板，俺方才只是调侃一句，没有不敬的意思。”
　　孙悟空知道地藏王菩萨曾立下的誓言，没有佛心大成，谁敢立下如此狂语。
　　“俺老孙方才就觉得奇怪，这长明灯内怎么会没有灯芯，原来你这小娃娃就是那灯芯。看来你也是个造化，希望三界劫难能快快过去，俺老孙也能时常来与你们玩耍！”
　　掌灯听后点了点头，道“胜佛不可再言语，已经到了人间的城镇。”
　　出现在掌灯身前的其实不是城镇，最多也只能算个小村子，可这是掌灯第一次来到凡人的聚集地，心中难免有着一丝紧张。
　　......
　　“诶！你们快看，这哪来的小和尚！”
　　“哎呀，这小和尚生的如此俊俏呢！看他那身佛衣，还是个爱干净的小和尚，呵呵！”
　　“这小和尚也是古怪的很，不背行李，不拿钵盂，捧着一盏油灯是什么意思？”
　　“怕不是来化香火钱的吧！”
　　“快走快走！”
　　......
　　刚进入村子的时候，掌灯闭眼向前行进，因为地藏王菩萨曾说过，这人间多的是皮肉鬼魅，掌灯怕自己被迷了眼。
　　直到听到周围的笑闹声，掌灯才睁开了双眼。
　　这人间的一切事物，掌灯并不陌生，在为魂灵构筑念想时，掌灯早就见过了各种情形。
　　掌灯觉得陌生的是周遭的言语，还有世人那贫穷的生活。
　　走出村子之后，掌灯便问道“胜佛，人间怎会如此贫苦？”
　　孙悟空听后叹息一声，道“三界大乱，人间也在其中，自然逃不掉。气数和天命已乱，人间的格局正在发生改变，战乱时代自然会清苦一些。”
　　掌灯点了点头，便不再四处张望，一心只为去那灵台方寸山，寻找解救三界之法。
　　......
　　这一走，便是小半年的光景。
　　这小半年来，掌灯见过无数的颠沛流离，也见过无数的客死他乡，掌灯并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只能颂唱一段往生经，愿他们的魂灵早日踏入轮回。其实掌灯心有不忍，因为不知道他们往生之后，这人间的战乱是否已经平息......
　　这一日，掌灯来到了一处山林，孙悟空从长明灯内幻化而出。
　　“胜佛不可现出身形......”掌灯还没说完，孙悟空便回道“此地不受天地礼法，无妄神教也不例外。”
　　孙悟空的眼内尽是茫然，这山林深处便是斜月三星洞，也正是自己习得本事的起点。
　　“胜佛，当年是否真有一位樵夫为你指引上山之路？”掌灯想起了口耳相传的有关于孙悟空的事迹。
　　孙悟空没有马上回答掌灯的问题，而是观瞧了许久，似乎有些记不起来。孙悟空有些恍惚，这里是自己的起点，可是记忆怎么会如此模糊？
　　“嗯......时候再和你详说吧......进山！”孙悟空再次隐去身形，头脑有些发疼，越想越疼。
　　山路早已荒废多年，苔藓横生。在这战乱的年代里，没有人会来如此隐蔽的地方礼拜。
　　山路尽头是一处拱门，拱门两边书写着一副对联：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孙悟空从长明灯内冲出，速度飞快的朝山门而去。掌灯来不及细细打量，紧跟着孙悟空踏进了拱门。
　　山门早已废弃，庭院皆是荒芜，偌大的道观坍塌的不成样子。
　　孙悟空跪在正殿之前，那正殿里的塑像也只剩下半边。孙悟空连磕三个响头，低声道“师父还是不肯见弟子吗？”
　　无人回答孙悟空的话，空旷的大殿里连声回响都没有，孙悟空想起了当年的情景。
　　菩提祖师一回身，拂尘抚过孙悟空的头顶，“从今往后，我不再见你，你也不再是我徒儿......”
　　“好狠心的师父！”孙悟空跪伏在大殿门口，七天七夜。
　　掌灯不做打扰，盘膝坐于阶梯之上，闭眼颂佛。
　　七天之后，孙悟空起身便走，不再有丝毫留恋。掌灯叹息一声，只能跟在孙悟空身后，准备离去。
　　而就在掌灯刚刚走出几步的时候，一声佛号从天外传来，“回头是岸。”
　　掌灯一愣，回头张望一眼，顿时大吃一惊。
　　“胜佛且看！”掌灯出声喊住了孙悟空。
　　孙悟空似乎没有听到那一声佛号，停在山门前，道“还有什么好看！人不在，心不在，空留一具躯壳，不看也罢！”
　　孙悟空说着就要下山。
　　“菩提祖师来看你了！”掌灯的话让孙悟空打了一个激灵，孙悟空想也没想，回身张望起来。
　　庭院内依然荒芜一片，大殿内只剩躯壳一尊。
　　孙悟空呲牙怒斥一声，准备喝问掌灯为何欺骗自己，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孙悟空便愣住了。
　　只见正殿上方的牌匾绽放出缕缕金光，那金光在半空中凝出一行字迹：
　　灵台方寸化山显，
　　寻佛万里步生莲。
　　斜月三星菩提祖，
　　西游造化往返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