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三个铃声

　　郝大友如果晚上有应酬或者公司聚餐，喝得多一些便会回到自己的房子休息，因为呼噜声会影响到娘俩休息。为此，马芳已经几次提出抗议，能不能不要影响别人睡觉。所以，郝大友逐渐接受了这一做法。因为，偶尔他也会早起做饭，然后陪着孩子走到学校。
　　天还未亮，迷迷糊糊中听到早起的铃声，那是一种最不爽的感觉，如果把不爽分成三个等级：第一个等级，别人骂你打你，你很难受；第二个等级，别人侮辱你，刺痛了你的心，是刻苦的铭记；第三个等级，虽然不是铭记，却宁愿别人骂几句，是一种难熬的不爽，那便是睡的正香，却又必须起床。郝大友经历了几次，从心里感受到了马芳的累和煎熬，所以他开始理解带孩子的不容易。可即使这样，他仍是在听到马芳起床做饭的声音，还是翻过身去照样睡觉。心里有愧，马芳时不时批评他的时候，他只能忍着，不敢反抗或者说深知没有资格反抗，就怕马芳提出来让自己早起做饭，或者陪孩子写作业。
　　初中的作业因为科目多，难度大，孩子不太习惯。老师特意在家长会上要求，家长要陪同孩子一起，逐科完成，每道题目都要认真，至少经过半年或者一个学期才能养成良好习惯。不要指望孩子自己能够全部完成。而且，每一个科目都要准备错题本，要把修改后的错题抄在本子上，定期复习。有的学生因为错题较多，仅仅抄在错题本上这一项内容至少要用一个小时。所以，多数情况下，孩子的错题抄写都是家长完成的。
　　一次，东东的同学父母都外地奔丧，便让马芳将他一起带回家，河东店一起写作业。因为东东的速度相对较快，在十一点左右就完成了全部作业。而那位男同学却在十一点刚刚完成一半。郝大友借着给他们送去水果的机会，问了一句，你每天要写到几点，那个孩子说基本都要超过12点，妈妈和爸爸轮班陪着写作业，但是因为他们两个的文化水平不高，很难帮上忙。郝大友怀着沉重的心情从书房退了出来，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袭上心头，孩子们真是太累了，家长们也真是不容易。直到十一点多了，那个孩子的爸爸才从外地赶回来，打了电话，郝大友把他送下楼，不知道说什么，却又忍不住和那个小同学说，以后你要练习加快写作业的速度，也要孝敬父母。那孩子嘴里答应着，郝大友不知道他的心理在想什么，或许是在想，我也想早点写完，可是真的写不完呀。
　　为了给东东加强营养，马芳买了海参、各种海鱼，还有核桃、水果等等。郝大友身上钱很少，只是偶尔才给孩子买点吃的。自己也心疼娘俩，可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祈祷功夫不负有心人，成绩能上去，身体别下来。
　　每天11点钟或者更晚才能睡觉，早晨6点30分起床。为了让孩子能够形成规律，马芳除了在早起和睡觉时间上了闹钟，在晚上9点钟也上了闹铃，目的是提醒已经到了9点，快点写作业。不但如此，在闹铃的声音选择上，马芳也下了一番功夫，早晨是公鸡打鸣，晚9点是火车鸣笛，晚11点是钢琴曲。她希望铃声能够起到提醒作用，但不能影响情绪。
　　“啊呀，怎么办呢”，紧接着是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已经做了一个小时，这道题就是解不出来，东东情绪崩溃，把书本全都划拉到地上。
　　在旁边给她抄错题本的马芳，既生气又无奈，“那你就先把它放到旁边，先做别的。”
　　“不，不”，东东大声喊着、哭着。此时已是晚上将近11点钟了。
　　在另一个房间已经有些睡着了的郝大友被声音惊醒，赶紧跑过来，冲着马芳说：“怎么了？”
　　“数学题做不出来，自己气得发疯，这孩子真是倔。生气、扔东西就能做出来啦？”马芳连头也没抬，回答道。
　　“来，爸爸看看是什么题。”郝大友把书拿过来，自己读着题目，又顺手拿起笔在本上写写画画，皱着眉头想了几分钟也是没有头绪。“是挺难的，我再想想。”他拿着笔和本，走到阳台，一边吸烟一边想着。
　　“真是遗传，你们爷俩一个样。”马芳嘟囔着。
　　“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郝大友掐死了烟头，跑过来，和东东在本子上画着说着。似乎，这是郝大友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干得最开心的一件事，他想出了方法，东东觉得爸爸的思路是对的，顿时也来了精神头，很快就把解题的过程和答案写了出来。
　　“理科大学毕业，号称高级工程师，连初中生的题目都要想这么长时间，还觉得挺有本事”。马芳说道。
　　这要是以往，不，是创业前，郝大友一定会和马芳进行辩论的。他至少要说明几个问题：第一，太多年没有过这方面的思维或者思考了，连公式都记不准了；第二，可以用其他方法，而不是初中的方法解决；第三，现在的题目确实很难，里面的弯弯太多。还有最重要地就是，高级工程师和这件事是没有关联的，不能进行人身攻击。类似这种事情的结果，基本会是两个人一番争辩，马芳会提出自己的观点，主要是你还是基础不牢，更重要地是如果经常陪孩子写作业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最后，郝大友是辩论失败一方。因为他不善于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而这次，他根本没有辩论就成为输方，因为他直接没有回答就回了房间。
　　后来，当马芳向江小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马芳是想说她用这件事狠狠地敲打了郝大友。但是，江小雨更为难受的是王德明的水平根本就解答不出题目，而不是需要多久才能解答出来的问题。江小雨感到自卑，为自己，也为儿子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