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入长安

　　二日之后的落日时分，李流溪的马车终于进了长安城。
　　守城的官兵接过马夫递来的文书，脸色一变，极为恭敬的朝车厢一拜，然后对身边同伴使了个颜色，后者立马转身消失不见。
　　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只见城门上气喘吁吁的跑下来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一手提着衣袍下摆一手扶着官帽，额头汗水滑落而浑然不觉。
　　跑到马车前方，男子来不及整理官服，仓皇道：“大人，您总算回来了，下官在此等了您三天啦！”
　　车厢里李流溪道：“马大人为何如此惊慌？”
　　男子扫了眼周围，凑近沉声道：“八位王爷昨日已全部进京，就等着国师大人您啦！”
　　李流溪笑道：“让他们出兵平叛推三阻四，来长安倒是一个个积极的很。”
　　姓马的官员脸色微变，心道也就你李流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话。
　　车厢内安静片刻，又传出声音道：“你回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今晚入宫。”
　　男子闻言喜道：“是！大人，下官即刻便去！”
　　听男子脚步渐远，李流溪又对车夫道：“走吧，先回府。”
　　***
　　长安大街两旁商铺林立，行人往来不绝，沿街的茶馆酒楼更是常年座无虚席，但视线极佳的位置上往往都是坐着几张同样的面孔，知道内情的都明白，这些人都是各方势力安插在皇城中的眼线。
　　所以当李流溪的马车出现在长安大街上的时候，国师大人回京的消息在三炷香时间内将会传遍整个皇都。
　　碧云楼是长安大街乃至整个长安城张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此刻的碧云楼三楼临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身穿水蓝色布袍的青年男子，就在李流溪的马车从碧云楼前走过之后，他也从位置上消失了。
　　此人信步下楼，走出碧云楼前门，穿过大街转入一条小巷，向西行了几步见四周无人之际掀开巷边一处矮屋的门帘钻了进去。这间矮屋前门是一间寻常的包子铺，男子从后门进入后直接来到了包子铺的厨房，里面的人看见男子前来与他点了点头，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转身打开了一处暗门，男子走进其中，暗门即刻合上，厨房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暗门内是一条阴暗潮湿的走道，男子取过墙上的火把继续往里面走，小半盏茶时间之后听得有水流声传来，眼前出现一条水道，男子对着身边墙壁敲了三下，少顷，有一条小船从水道一头缓缓驶来。
　　“芸香阁。”男子跳上船，对船夫说了一个地名，然后便不再说话。
　　小船沿着水道顺流而下，片刻便出现在露天河道之中，而这条河道离碧云楼已经隔了七条街。
　　约莫茶凉的功夫，小船在河道的某处靠岸，岸边站着两个壮汉，将男子拉到岸上，其中一人开口问道：“公子约了哪位姑娘？”
　　男子面无表情的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在二人眼前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二人见了令牌眼神一变，态度立马恭敬起来，弯腰沉声道：“大人这边请！”
　　壮汉在前带路，男子跟在后头，片刻之后男子便来到了一处漆黑的小门前，壮汉敲了敲门，门从里面被拉开。
　　“带这位大人去见月姑娘！”壮汉朝门内说了一句，又转过头对男子道：“大人里面请！”
　　男子点了点头，走入了门中，壮汉看了一眼四周无人又悄悄地把门合上。
　　男子跟着引路人继续前行，穿廊过道，转弯上楼，四周漂浮着淡淡的胭脂水粉香味，耳畔偶尔传来女子压抑的笑声，期间夹杂着古琴琵琶之声，或桌椅跌倒声，但是这些都没有让男子有丝毫分心。
　　半响之后，他走到了最高的一层楼上，此处明显比来的路上安静许多，引路人对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房间，便退了下去。
　　房门口放着一张方凳，上面坐着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灰布短袄黑色棉裤底下是一双千层底的布鞋，此刻老头正双手插袖摇头晃脑昏昏欲睡。
　　“六爷。”男子走到老头跟前抱拳恭敬地叫了一声。
　　老头身子一晃，“唔”的一声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人，道：“是小九啊，有事儿吗？”
　　男子凑近老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老头点点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六爷，马上过戌时了。”
　　“嗯，你先回去吧。”
　　“是，六爷。”
　　看男子下楼，老头起身敲了敲房门，朝里面低声道：“小侯爷，老奴有事禀报！”
　　***
　　李流溪回了趟国师府，将陆渐安顿下来，换了身衣服转身便又坐着马车进了宫。
　　从宣政殿里出来的时候将过亥时，夜色已深，掌灯的太监带着李流溪往宫门外走，快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李流溪站住脚步道：“辛苦公公回去休息吧。”
　　李流溪的马车就停在墙外，掌灯太监未觉不妥，便说了句“奴才告退”匆匆离去。
　　“天冷风急，一把老骨头就不怕着了风寒。”李流溪淡淡道。
　　“嘿嘿。”一声笑言传来，从不远处的柱子后面走出一个华服老者道：“国师大人果然好功夫，老夫我在这里一动不动都让你发现了。”
　　李流溪笑道：“除了魏公之外我实在想不出皇城之中还有哪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夜闯禁宫。”
　　“哎，你可不要诬陷我！”被李流溪叫做魏公的男子道：“我也是来见皇上的，只是比你早出来半个时辰。”
　　“那这么说来魏公已经在此处等了半个时辰？”
　　“没办法啊，除了上朝，平日里要见你李流溪一面难如登天。”魏公无奈道。
　　“魏公何时来我寒舍不是好茶好酒伺候着？”
　　魏公哈哈一笑道：“啧啧，说起来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喝到你亲手酿制的‘穿江喉’了！”
　　“舍下还有一坛，明日就让人送去府上。”
　　魏公点点头，眨了眨眼睛，忽然道：“明日便要商议开春祭天一事，你可有什么安排？”
　　李流溪淡淡道：“一切都听陛下安排。”
　　“这次八王可都进京了，他们的目的你我都心知肚明，眼下前朝余孽有死灰复燃之势，这家里可不能再乱起来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流溪微笑道：“魏公不必着急。”
　　“哼，我当然不急，天塌了有你们这些个子高的顶着，我急什么！”魏公气道。
　　二人沉默了片刻，魏公转头看了一眼李流溪。
　　“听说你这次带了个人回来？”
　　李流溪笑道：“要是军情传递都有如这城中流言蜚语般迅速，又何愁前朝余孽死灰复燃啊。”
　　“这话你跟李天将说去！”魏公没好气道：“这人是什么身份？”
　　“师兄的弟子。”李流溪淡淡回道。
　　“师兄的弟子？不好好在山里待着来京城干什么？”
　　李流溪一笑，道：“魏公莫不是忘了我也是从山里来的。”
　　魏公一怔，悻悻然道：“那不一样，天下哪还有第二个李流溪。”
　　“陛下知道此事？”魏公又问道。
　　李流溪点点头道：“说是让我改日带进宫去让他瞧瞧。”
　　“你这是要为自己找接班人吗？”魏公狐疑道：“怎么着，这么早就想被挂到凌烟阁里去？”
　　李流溪一愣，反应过来忽然仰天大笑道：“以前听说你曾经把敌军劝降的言臣活活骂死，当时不相信，现在是真信了，魏征你这张嘴哦！”
　　魏征脸微微一红，不以为然道：“各凭本事吃饭。”